他閉上眼,咬緊牙關(guān),忽而在法壇上張開雙臂,對仙子們喝道:
“諸位仙子!”
玉虛仙子們的目光轉(zhuǎn)向了他,神色皆清清淡淡的,像在瞧著一個丑角兒,等著他開腔。
文公子對著仙子與人群喊道:“我不是‘文易情’!我不過是文家的幫傭,甚么炳烺文章、扶危濟(jì)困皆不是我的主意?!彼蛏砗笠恢福讣庀蛑∧喟?,“你們要尋的文易情是他!”
人群喧然如羹沸,這事兒來得太突然,倒像是當(dāng)眾演了一折子好戲。小泥巴也愣了,他沒想到文公子愿自敗名聲,將仙童的位子拱手讓予自己。
姑射仙子瞇起眼,輕輕笑道:“是么?可我瞧你就是文易情呀?!彼龘渲w扇,將瑰逸的臉龐遮起。那目光像尖錐,輕易刺穿文公子的軀殼,直抵心里?!澳愕幕晷?、命格都是‘文易情’的,我們要找的便是你?!?/p>
文公子怔住了。
百花仙子咯咯笑道,“不過,你若是不舍得你在人間的親朋廝役、貓兒狗兒,倒是能帶上幾個,畢竟人間有句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關(guān)系遠(yuǎn)的便罷了,免得天上擠滿人頭,反沒地兒歇腳?!?/p>
滎州人聽了這話,反蠢蠢欲動,擠到天階旁欲向文公子示好,也沾一沾升天的福氣。甚而有人想乘機(jī)攀上天磴,然而不過爬了一級,忽七竅流血,落下階來。
“好?!蔽墓狱c(diǎn)頭,倒也不再爭辯,回身猛地抓住小泥巴的手,“那我要帶上他?!?/p>
小泥巴渾身一顫,卻覺文公子抓住自己的手堅(jiān)定無比,難以掙脫。
他頭腦中一片空白,只任文公子牽著自己,同時暗暗在心里發(fā)問,這不便是他長久以來欲得的升天之機(jī)么?然而如今的他卻在畏怯著甚么?莫非是覺得自己平白地沾了文家的光,過意不去?
瑤姬笑道:“俊俏的兒郎咱們最不嫌少,還有旁的雞狗欲攜么?”
文公子方要搖頭,卻忽聽得身后窸窣作響,回頭一看,卻見文試燈不知何時已下了火神殿,蓬頭散發(fā),衣履不整,似已丟了魂兒。他頂著破碎的七齒象面,踏上天磴,卻又跌倒,攀著石級,如溺水了一般向文公子無助地伸手。
“孩兒,帶……帶你爹爹走罷?!蹦腥税缰蓱z?!拔疑B(yǎng)了你,總歸是有份恩情在的。”
文公子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火光映得面色陰晴不定。半晌,他點(diǎn)頭,又對瑤姬道,“這條家犬我也想帶上?!?/p>
頭頂七齒象面的男人雖被污辱,卻喜出望外,他本以為他這孩子會對他極為忌恨,甚而會將他伸足將天磴上踹落??晌墓拥纳裆皇堑?,似乎已再不關(guān)切他的生死。
“只是,你若想跟我來,便自己走上來罷。”文公子道。
正當(dāng)文試燈對此話不解時,姑射仙子便伸出紈扇,輕輕一撲,圓象中忽飛起皚皚素雪,如漫天急旋的星辰。雪點(diǎn)沉落,漸壘出玉虛宮的輪廓,一扇赤紅聚八仙妙高石座門大敞,槅扇上嵌滿琉璃蝴蝶花,明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