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停舟從狀紙邊上拿起幾封書信。
“這是八年前李寬寫給你的信,他先后三次約你在青陽縣碰頭,雖然沒有明說去做什么,但我想,和次年六盤村一案脫不了干系,是嗎?”
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讓人莫名覺得危險。
牛詢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敢在這件事上說謊,等著他的是比死還可怕的結(jié)局。
他本就沒了反抗的心氣,當下老老實實點了點頭。
“是?!?/p>
八年前,他是宣州安順軍的一名什長,手下只得二十名兵卒。
大衍世道安寧,多年不曾興兵,軍隊偶爾剿個匪便是了不得的戰(zhàn)果。
牛詢立功無門,整日郁郁寡歡,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么完了。
然而有一天,他的頂頭上司王淵將他找了過去。
王淵當時只是一營校尉,他告訴牛詢,不日將去慶州剿匪,讓他與自己同行。
牛詢大喜過望,跟著王淵到了慶州。
由于他在剿匪中表現(xiàn)出眾,又對王淵鞍前馬后,伺候得極為周到,深得王淵欣賞,后來王淵去青陽縣見慶州府衙的錄事參軍李寬,也帶著他一道隨行。
牛詢看得出,兩人表面上是因聯(lián)合剿匪一事結(jié)識,但私底下的交情沒那么簡單。
他聰明地沒有多問,王淵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最終,他成了王淵的心腹,王淵讓他代為出面,與李寬料理青陽縣之事。
直到這時他才知曉,他們想在青陽縣做什么。
他們要滅掉一個村子。
那個村子名叫六盤村。
李寬先后三次發(fā)信給他,與他約定動手的日子,卻每次都因機緣巧合不能下手。
“最后一次是那年秋天,”牛詢對陸停舟道,“本來我都準備好了,但還沒到青陽縣就被李寬攔下?!?/p>
“為何?”陸停舟問。
牛詢嘆了口氣:“那年秋闈放榜,青陽縣中了好幾個舉人,聽說六盤村也有。當?shù)卮髷[宴席,招待各方來客,李寬擔心人多眼雜走漏了風聲,所以不許我動手。”
那次過后,李寬通過他聯(lián)絡(luò)王淵,言下隱有罷手之意,王淵見李寬膽小怕事,索性疏通關(guān)系,將李寬調(diào)離慶州,弄去寧州白木縣做了知縣。
然后便是次年三月,牛詢終于找到合適的機會,帶著幾名手下去了六盤村,假裝加入馬匪,慫恿他們血洗了全村。
事成之后,他們離開匪幫回到宣州,那時王淵已升任游擊將軍,將他們擅自離營的蹤跡輕易抹掉,此事便再無人知曉。
聽完牛詢的招供,陸停舟沉默了許久。
“原來,那年秋天你們就想動手?!彼猿暗叵破鹱旖牵挠拈_口,“你知道六盤村中舉之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