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傾身,隔著帕子,手輕輕覆上泣雪依舊冰涼的手背,傳遞著溫度,動(dòng)作帶著無聲的撫慰。
“我?guī)湍?,”崔羨好的聲音放得很輕,卻字字清晰,如同珠玉落盤,敲在泣雪心上,“或許是因?yàn)椤彼D了頓,隔著輕紗,仿佛能看到一個(gè)無聲卻了然的微笑。
“你是女子,而我也是。
”這答案,讓泣雪空洞的眼中,終于燃起了一點(diǎn)微弱卻堅(jiān)定的光。
泣雪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般,對(duì)著崔羨好鄭重地,緩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姿態(tài),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又似重新接過了生命的重量。
崔羨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隨即轉(zhuǎn)向一旁靜候的王主事,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沉穩(wěn):“王伯,泣雪姑娘先安頓在閣內(nèi),熟悉一下環(huán)境。
她身上若有事,煩勞你照應(yīng)一二。
”處理完泣雪之事,崔羨好并未立刻離開。
她走到窗邊,目光投向皇城的方向。
暮色漸濃,宮闕的飛檐在夕陽余暉下勾勒出沉默而威嚴(yán)的輪廓。
琥珀色的瞳孔深處,思緒飛速流轉(zhuǎn)。
“王伯,”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在這雅間顯得無比清晰,“庫房里那批新到的‘天水碧’流光錦,還有前些日子南邊貢來的那匣‘月魄’珍珠,都取出來。
”在一旁守候的王主事微微一怔,隨即了然:“小姐是要,給宮里的貴人備禮?”他心知肚明,能配得上如此珍稀料子和珍珠的,唯有宮中的皇后和近日得受恩寵的李貴妃。
崔羨好輕輕頷首,隨即又說道。
“貴妃娘娘素來偏愛清雅又不失華貴的衣飾,更喜芙蓉閣的手藝。
前年她生辰那套‘春山疊翠’裙,讓她在宮宴上大放異彩,陛下龍顏大悅,連帶著也提攜了芙蓉閣幾分。
這份恩情,我們總要記著。
”話雖說的漂亮,但少女心里清楚,要讓太子把洋州水患一事徹底交付給謝杳,恐還需要一把推手,例如這位貴妃娘娘恩寵堪比皇后?這皇恩,皇后與太子可容得下?王主事是跟隨崔羨好多年的老人,心思何等通透。
他立刻明白了小姐這“答謝”背后的深意。
“老奴明白,”王主事躬身道,“定讓繡娘們竭盡全力,為貴妃娘娘裁制一套前所未有的華服。
務(wù)必讓娘娘穿上后,六宮失色,獨(dú)得圣心!”“你親自督辦,十日內(nèi),務(wù)必完工,以芙蓉閣最隆重的禮數(shù),送入玉宸宮。
”“是,小姐放心。
”王主事領(lǐng)命,神色鄭重,“老奴親自盯著,絕無差池。
一有回音,立刻稟報(bào)小姐。
”崔羨好淺淺笑了,不再多言。
把今天還未來得及分享的蜜餞拿出來給王主事,這是她新采購的味道,比之前還好吃。
琥珀色的瞳孔最后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暮色已完全吞噬了最后的天光,宮燈次第亮起,像蟄伏巨獸的眼睛。
就看那位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能否不負(fù)所望,攪動(dòng)這一池深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