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嫁妝
翌日清晨,朱雀街茶樓說書人拍響醒木:“話說那四喜姑娘被擄時,唱到‘六月飛雪千古冤’,生生折了水袖……”臺下嗑瓜子的婦人抹淚:“可憐見的,永定侯府都護不住自家人?!?/p>
消息傳到西市肉鋪,屠夫剁著排骨罵:“狗屁世子!上月還搶了王鐵匠閨女!”案板震得豬頭亂顫,血水濺在“沈氏大戲樓歇業(yè)三日”的告示上。
御史臺連夜擬就的奏章堆滿御案。
皇帝揉著眉心:“奉國公這次該作何解釋?”
“老臣有罪!”奉國公突然出列,重重叩首,“逆子惡貫滿盈,昨夜欲對老臣行兇,已被老臣就地正法!”
他額頭滲出血珠,袖口還沾著暗紅。
滿朝嘩然。
奉國公,竟然親手殺了自己好大兒!
龍椅上的帝王盯著他花白鬢角,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北疆血戰(zhàn),這人曾單槍匹馬救駕。最終輕嘆:“念卿大義滅親,恕爾無罪?!?/p>
三日后,國公府朱門洞開。
有個陌生面孔的青年帶著妻兒立在石階下,眉眼與老國公年輕時如出一轍。
圍觀百姓竊竊私語:“聽說這人在桃源村種了二十年的地,總算老天開眼,得以認祖歸宗了?!?/p>
……
日頭剛爬上檐角,奉國公府的朱輪車已停在永定侯府門前。
八寶琉璃頂在晨光里晃得人睜不開眼,沈嘉歲扶著母親站在影壁后,聽見前院傳來玉佩相擊的清脆聲響。
“像,真像!”裴淑貞掐緊女兒的手。
廊下轉(zhuǎn)過三道身影,中間那位青年穿著云紋錦袍,眉眼與國公夫人如同拓印,正是剛被認回來的國公府真少爺。
沈嘉歲盯著他右耳垂上的小痣——那位假少爺俞粵可沒這個。
正廳里檀香裊裊,國公夫人緊緊攥著沈嘉歲的手,“若不是沈姑娘看出那孽障是個冒牌貨,我們至今還蒙在鼓里,替別人養(yǎng)孩子!”話沒說完已泣不成聲。
青年垂首站在父親身后,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那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繭子。
“在下俞瑾,這是俞某在碼頭扛包攢的。”青年突然解下腰間布袋,倒出十幾枚銅錢,“雖不及府上謝禮萬一,還望姑娘笑納?!便~錢滾落在青磚上,有兩枚還沾著干涸的血跡。
沈文淵慌忙去撿,卻被國公爺按?。骸叭幼杂尊B(yǎng)在鄉(xiāng)野,不懂禮數(shù),讓侯爺見笑了?!?/p>
說著擊掌三聲,十二個壯漢抬著描金箱籠魚貫而入。
最末的箱子沒關(guān)嚴,一匹月華錦流光溢彩地滑出來——正是上月江南進貢的稀罕物。
裴淑貞數(shù)著箱籠的手開始發(fā)抖。
她嫁進侯府二十年,頭回見著整箱的官銀摞成塔,當中還嵌著紅珊瑚擺件當鎮(zhèn)紙。
“娘,該收下了?!鄙蚣螝q輕扯母親衣袖。
國公府送的可不止這些——三個月后,還有十船南洋香料會悄悄泊進侯府的私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