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請杜縣丞,過堂一敘?!?/p>
端坐公案之后,李斌的腦袋仰躺在寬大的木椅之上。
眼神有些空洞,似是出神、走神。
不知道是基于邏輯的分析,還是單純的所謂直覺感應(yīng)。李斌的心里,總感覺這孫銘告張延齡一案,有些蹊蹺。
如今才嘉靖二年,這張?zhí)笠患业膭萘芍^鼎盛。
且不說選中湖廣小伙朱厚璁繼皇帝位這事,張?zhí)笤谄渲谐隽τ卸嗌?。就說嘉靖赴京時,前去安陸迎接的隊伍里,就有著張延齡的哥哥,張鶴齡存在。
而這張鶴齡,也因所謂的“從龍迎駕”之功,得晉昌國公。
當(dāng)然,張鶴齡能封國公的實際原因,在李斌看來就與那王瓊的事有些類似。無不是嘉靖故意向京師、朝堂里這些,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團表忠心、表態(tài)度的示好。
能逼得一位皇帝,法理上的天下至尊低頭示好。其勢如何,無需多言。
可巧合,也巧合在今年是嘉靖二年。
朝堂上的嘉靖正在以大禮議爭奪話語權(quán),而這話語權(quán)向誰爭?或者說,原來的話語權(quán)掌握在誰手里?
皇家的公權(quán)力代表,文官集團;而皇家的宗法權(quán)力代表,便是如今宮中輩分最高的“族老”:張?zhí)蟆?/p>
在這樣一個,嘉靖正想著如何從張?zhí)笫掷飱Z權(quán)的當(dāng)口。出現(xiàn)一黔首小民,狀告張?zhí)蟀転榉亲鞔?/p>
這怎能不讓李斌多心?
“李知縣,聽差人說你在尋我?”
“是,杜縣丞請坐?!?/p>
抬手邀請杜縣丞于公案旁落座后,李斌拿起那孫銘的訴狀,遞給對方,同時道:
“本官剛剛閑來無事,便看了看近些時日的刑獄冤案之事。然后發(fā)現(xiàn)了這個”
伸手接過李斌遞來的卷宗,杜峰僅僅是瞟了一眼,便將其放在了身邊。
黔首小民狀告當(dāng)朝建昌侯的案子,任誰過手這般難搞的差事,怕是都會記憶深刻。
杜峰壓根沒有再看卷宗的必要,畢竟宛平就沒處理過這件事,他杜峰就是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他也看不出什么新玩意啊。
同時,由于杜峰的處理并不算違規(guī)的原因。此時被李斌點名問案,杜峰也不顯驚慌,只是有些奇怪:
“敢問可是李知縣覺得下官對此案的批復(fù),有所不妥?”
“那倒沒有,杜縣丞公事公辦,并無錯處。只是本官閱此卷時,頗感蹊蹺,心中亦有忐忑。故,特尋杜縣丞來了解些案卷之外的事情。”
李斌先是安撫了一番杜峰,表示自己并沒有“雞蛋縫里挑骨頭”,故意找他茬的意思。而后,李斌這才問起宛平縣當(dāng)初接得此案的過程。
“案卷之外的事,下官了解不多。只記得那是在上月初八,下官正在公廊中撰寫因縣試籌備事,回報禮部的報文?!?/p>
“辰時許,刑房的衛(wèi)書辦匆匆趕來,言稱有‘大狀’需要上稟,請下官決斷,并咨問是否要通報知縣?!?/p>
在說這句話時,杜峰悄咪咪地觀察著李斌的反應(yīng)。
按理說,有這種超越了縣衙自身層級所能裁決的事務(wù)出現(xiàn)時,應(yīng)當(dāng)先通知正印官,再由正印官決定如何處理。
杜峰的行為,隱隱有些越線??稍谖逶鲁醢四菚τ诔峭庹託夤こ桃皇碌睦畋?,又的確在更早前下達過,由縣丞代行正印之責(zé)的命令。
這就導(dǎo)致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