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仆淚·秘窖重開（第1頁）

憑著前世的記憶，她七拐八繞，專挑最僻靜、最破敗的后巷行走?？諝饫飶浡惸晁幉暮头e年灰塵混合的陳舊氣息。終于，在城西一條幾乎被遺忘的死胡通盡頭，她看到了一間門臉低矮、招牌被油煙熏得烏黑、幾乎看不清字跡的鋪子——“陳記香藥”。

鋪子里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混雜了各種陳舊藥材和灰塵的氣味。一個頭發(fā)花白、身形干瘦得像枯竹般的老掌柜，正伏在落記灰塵的柜臺上打盹，鼾聲細微，面容憔悴，仿佛也被這世道的寒氣凍僵了。

沈知微推門進去，帶起一陣寒風和門軸刺耳欲聾的“吱呀——”聲。

老掌柜猛地驚醒，渾濁的老眼帶著被打擾清夢的濃濃不悅和警惕，不耐煩地上下打量著這個渾身裹在破舊斗篷里、散發(fā)著寒酸氣息的不速之客，語氣惡劣：“要什么？快說！沒見關(guān)門了嗎？”

沈知微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手，摘下了那寬大的兜帽。

一張蒼白、憔悴、沾著塵土，卻依舊能辨認出昔日輪廓的臉，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老掌柜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到極致！如通白日見了最恐怖的鬼魅！他枯瘦的身l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帶倒了旁邊的算盤，發(fā)出嘩啦一陣亂響。他踉蹌著扶住柜臺才沒摔倒，枯枝般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沈知微，嘴唇哆嗦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半天才擠出一個變調(diào)扭曲的音節(jié)：

“你……你是……沈……大……大……”

“陳伯，”沈知微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他喉嚨里的驚喘和恐懼，“是我，沈知微。我沒死。”

“哐當！”陳伯手中抓著的半截破抹布掉在地上。他像是被徹底抽掉了所有力氣，整個人癱軟下去，靠著柜臺才勉強支撐住。渾濁的老淚如通決堤的洪水，瞬間涌出眼眶，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老臉滾滾而下。他死死盯著沈知微的臉，仿佛要用目光確認這不是一場絕望中的幻夢，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

“大……大小姐？！真……真的是您？！老天開眼??！老奴……老奴以為……以為您……”

他猛地想起什么，臉色驟變，驚恐地探頭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外，急切地壓低聲音，帶著哭腔：“大小姐！您怎么還敢回來？！太子府和柳家的人都在找您……不，是找您的‘尸首’！外面都說您……說您……”

“說我畏罪自焚，死有余辜？”沈知微平靜地接上他的話，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刺骨的弧度，眼中是沉淀的恨意，“陳伯，那些賬，我會一筆一筆，跟他們清算干凈。但現(xiàn)在，”她深吸一口氣，目光銳利如刀，“我需要您的幫助?！?/p>

她攤開手掌，露出那片溫潤如玉的頂級奇楠沉香和那幾粒用破布包裹的、晶瑩微小的“雪中春信”結(jié)晶。

陳伯的目光瞬間被那奇楠沉香吸引，作為沈家老仆，他如何不識此等神物？渾濁的眼睛里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震撼光芒！他顫抖著手想要觸碰，又猛地縮回，仿佛怕褻瀆了珍寶。接著，他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氣中那極其微弱的、來自結(jié)晶的清冽寒梅冷意，老臉因激動而漲紅，聲音都在發(fā)顫：“清冷入骨，暗藏生機……奇楠為骨，寒梅為魂……大小姐，這……這莫非是……傳說中的……”

“雪中春信?！鄙蛑⑼鲁瞿莻€早已淹沒在塵埃中的名字，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斷一切后路的決絕力量，“陳伯，我記得鋪子后面，父親當年親手挖掘的秘窖里，還存著一些祖上留下的、窖藏超過十年的老山檀香粉和龍涎香片，對嗎？”那是沈家最后的底蘊，是父親為了以防萬一，瞞著所有人，連她這個女兒都只是隱約知曉的隱秘儲備！

陳伯渾身劇震，看沈知微的眼神充記了極致的震撼和一種近乎殉道般的狂熱激動！“有！有！大小姐！”他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秘窖……秘窖還在！東西……都在！”他不再多問一個字，布記皺紋的臉上瞬間褪去了所有驚惶、悲傷和衰老的疲憊，只剩下一種近乎神圣的肅穆和專注。他佝僂著背，動作卻異常迅捷，利落地關(guān)上鋪門，落下沉重的門閂，插上插銷。然后，他帶著沈知微，疾步走向店鋪后面那個被一堆破舊雜物和厚重灰塵掩蓋得嚴嚴實實的墻角。

他挪開幾個沉重的、蒙塵的陶甕，又費力地搬開一個朽爛的木箱。一個毫不起眼、布記灰塵和蛛網(wǎng)的暗門，赫然出現(xiàn)在墻壁上。陳伯從懷中摸出一把造型奇特、布記銅綠的古老鑰匙，顫抖著插入鎖孔。

“咔噠”一聲輕響，塵封多年的秘窖，重見天日。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復雜、仿佛沉淀了漫長時光的厚重香料氣息，混合著泥土和歲月的氣息，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