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奪去了他的嗅覺,因而他全然不察屋外濃郁的腥氣??绽锵碌牟皇怯辏酋r血。
颯颯血雨之中,一個身影提劍而立,宛如厲鬼。
祝陰佇立于尸山之中,烈風猶如他的爪牙,將水鬼開膛破肚。此刻他唇邊再無往昔的佻達笑意,神色凝重如山。血雨驟降,血水淌過他皙白的面龐與深衣,更襯得其妖冶驚人。
聽見易情的腳步聲,他仰起面,笑了一笑。
“師兄,您醒了?”
易情望著那群于一瞬間便被撕扯得肚破腸流的水鬼,心有余悸,道。“方才有一伙兒好客水鬼前來,將門拍得震天響,怎地叫人不醒?”
祝陰只是微笑。易情抬眼望去,忽而心頭震悚,不止是水鬼,極目之處盡是妖鬼的尸身。山徑上皆是鬼怪的斷肢殘臂,不計其數(shù)。不知何時,他屋外已然化作一片血河地獄。
紅衣少年似是讀懂了他心里的震悚,淡聲道:“近來闖入天壇山的精鬼甚多,攆鬼式已然驅不走鬼氣。祝某在師兄門前守的這段時日里,有鬼怪源源不絕地尋上門來。”
他提起降妖劍,以鋒刃指掠過妖鬼慘然的尸首,說:“這些,盡是祝某殺滅的——對師兄圖謀不軌的鬼怪?!?/p>
易情悚然,久久不能回神。如紗的瘴霧彌漫,無數(shù)交錯的鬼怪殘肢堆壘成山。他倏然望向祝陰,忽地發(fā)覺師弟臉色近乎慘白,再低頭望去,只見赤紅窄袖之中,祝陰的臂上撕開數(shù)道裂口,皮肉猙獰翻卷,血流如注。
“我不明白,”易情道,“你這算是保護我么?”
“師兄若是如此想的話,就當是罷。”
易情又說,“可我也是妖鬼,是它們中的一員。是不是保護我,比殺了我要費事許多?”
沉默仿佛隨著血色的瘴霧一齊蔓開,綿綿的血雨里,空中仿若也染上了嬈媚的霞光。兩人相向而立,紅衣的靈鬼官垂下頭,用衣袖抹凈劍上血污,小心地收回鞘里?!皫熜忠仓D呈遣粣矍啡饲榈模D畴m對您心生厭憎,您卻也曾救過祝某一命?!?/p>
祝陰仰起臉,展顏一笑。明明面頰已被血水染污,但那笑靨卻明媚生光。
“所以現(xiàn)今,或是往后的某一日,祝某也定會…將一條命還予師兄?!?/p>
殺意何紛紛
從屋里拾來笤帚、簸箕,在山溪旁汲了水,易情開始埋頭灑掃山徑。天書奪去了易情的嗅覺,因而他全然不受血腥味的干擾。已涸的血跡抹不去,在白石階上化作一片淡淡的紅痕,只得待哪日天降霖雨,方才能洗凈。
祝陰已運起流風,將妖鬼的尸首運去別處埋葬。天壇山里有個大地溝,四周山巖竦峙,翠色連綿的幽森遮住去路,哪怕是妖鬼入了去,也會在里頭迷失方向。
忙活了許久,祝陰踏著清風歸來,如一片落紅般在易情面前徐徐降下,喚道:“師兄,這些日子要去祝某那處歇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