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碧鞎f。
它聽見易情的心仍在有力地搏動,仍舊生機盎然,死亡的藤蔓尚未纏上它。
“是呀,你好好聽著,往后也得一直聽下去。你若聽得煩了,有本事便來掐滅它?!?/p>
白袍少年忽而猛進一步,伸手狠掐住天書的手臂。天書驚愕不已,卻被抓了個正著,無處掙脫。紙屑從指縫中流泄,人形在他手下一點點潰散。
花白的紙片散落滿空,又倏然落下,像一場驟雨。煙墨山水之間,墨痕如枯藤一般迤邐蜿蜒,漸漸失了初時的形狀。世界像被敲裂的冰面,裂痕如蛛網(wǎng)般漫散,明光一片片被剝離,露出底下的黑暗。
“只要我的心仍在跳,我就絕不會屈從于你與命理?!?/p>
易情朝它威脅似的一笑,露出森然利齒,說。
“你給我…記住了。”
紅線兩人牽
入門比試過后三月,無為觀中的一切都復歸尋常。觀里多了一個文易情,似乎對眾人的生活無甚影響。天穿道長起先派他與祝陰一齊下山除三尸鬼,不想這倆倒霉蛋碰上了鬼王。易情重傷而歸,祝陰亦為未能護好師兄周全頗為自責,日日為給易情熬藥、備飯食而奔波勞頓。
無為觀在朝歌仙門之中雖小有名氣,卻不算得正兒八經(jīng)修道的宗派,只因觀中眾人連糊口都難,甚么仙法、神通都不得閑去修,能學成辟谷之術(shù)已成他們頭號大事。
在這段時日里,天穿道長叫迷陣子發(fā)力耕好觀田,將觀中十畝瓜果照料妥當,又將其余人召集而來,會了幾位紳士校尉,向他們乞了些修葺神像的資費。
待手里有了些銀錢后,天穿道長摸著袖中荷囊,忽而道:“今夜咱們擺一桌好菜,慶賀一番罷。”
秋蘭正坐在檻木上,拿擇來的草藥合著土搓泥丸子。她身旁已擺了十幾只藥泥丸子,拿去廛市里賣,一顆能換兩文錢。入了門后,她沒修到道法,倒學了手好和泥的功夫。聽到今夜有好飯菜,她開心地仰頭問道:“師父,有甚么好事值得慶賀呀?”
她嘴甜,入了天壇山后像牛皮糖一般黏在天穿道長身邊,“漂亮姐姐”、“神仙師父”地叫。不知怎地,天穿道長似是也愿收她作徒。
天穿道長低頭看她,“你是新弟子,文易情也從天上跌回來了,這算得兩件喜事。雙喜臨門,難道不值得賀上一賀么?”
微言道人在喜滋滋地點數(shù)著從鄉(xiāng)紳那兒討來的銀子,罷了,他掏出汗巾子,細細地將銀子裹上,打了三個結(jié),小心地收在胸前,道:
“要怎地賀都成!嘿嘿,老夫先前在祖殿前的松樹下偷埋了一壇巴山清酒,一直舍不得吃,就是怕遭天穿念叨。若是今夜擺桌席,老夫這便將它挖出來!”
白衣女子收了紙傘,抽了一記他的屁股,說,“吃酒誤事。貪戀杯中物,便成人下人。若是在平時,我是斷然不許的,不過今夜…”
胖老頭兒眉花眼笑地問:“今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