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懸崖?”
一剎間,腳底忽而吱咯作響,方才向白袍少年揮劍而去的靈鬼官猛然垂頭,卻發(fā)覺一道巨大深塹橫亙眼前,像一只獰然巨口,正咧著向他發(fā)笑。寒風颼颼,他不知何時已逼近崖邊,只要前邁一步,便會落于萬仞山崖之下。
清冷的月暉灑滿天地間,靈鬼官眾眼前的石窟巖穴忽如泡影般消弭。他們忽而發(fā)覺自己立于高崖之上,四方峭壁絕險,千山云霧浩渺,只消輕輕往旁一挪騰,他們便會失足墜于崖下。
崖緣竟貼著密密麻麻的幻法符,朱筆畫的密字猶如一團團紅花兒,綻在紙面上??勺屑氁磺?,那并非由丹砂繪就,用的卻是鮮血。正是這符箓造出了幻境,讓靈鬼官們不知覺中墮入其間。
唯有那崖上的見方之地處擺著兩枚圓石,白袍少年與龍駒分坐兩端。文易情面白如雪,笑意盈盈,龍駒方覺他腕上纏著一條紅綾,鮮血從紅綾底下滲出,落在地上,像一串紅瑪瑙珠子。原來他割破了手腕,拿血涂抹了上百張幻法符,貼成符陣。神血效力極大,教身歷百戰(zhàn)的靈鬼官一時陷入幻景里,無法自拔。
“真可惜?!?/p>
文易情輕嘆,“靈鬼官果真都是些棘手貨色,若是你們陷入幻景里,渾然不覺,就這么跌下天壇山,那該多好。”
龍駒劍眉緊擰,“靈鬼官身有靈光鎧相護,光是跌下山,可取不得卑職等人性命?!?/p>
白袍少年卻不慌忙,沉靜地道,“我先前不是說了么?我不愿取你們的命。”
他的目光在漆黑的林樾中游弋,落在泛著銀輝的青石階上。“我?guī)煾刚f了,若是教血污了石階,過后不大好灑掃。”
“那大司命想要卑職等人…如何?”
冷汗忽從頰邊滑落至下巴處,龍駒謹慎地發(fā)問。哪怕墮入凡世,大司命的威嚴依舊不減,在他面前,龍駒只覺仿若仰瞻高山。
文易情淡聲道:
“我要你們忘了今夜的事,給我滾下天壇山?!?/p>
他的一只眼被白綾覆起,另一只眼里如積昆侖寒雪。
龍駒眉關緊鎖,笑意倏然斂收,道:“凡與靈鬼官打了照面后,罪神與妖鬼同罪,七日內(nèi)定然會遭滅殺。這是靈鬼官的職責所在,神君,莫要怪咱們不留情面?!?/p>
白袍少年道:“我會逼你們,答應我的要求?!?/p>
男人眉頭擰得愈緊,他扭頭望向易情,道,“神君,如今卑職不過離您一步之遙,要拔劍殺您也是一瞬之事?!?/p>
“那還等甚么,來罷?!蔽囊浊榈?,依舊是一副淡冷模樣。四周的靈鬼官見他這般云淡風輕,心頭怒火更盛,恨不得沖上前去,撕破這廝臉皮。
靈鬼官們提劍而進,龍駒亦將手按在腰間劍柄上,猛然將劍出鞘。百煉鋼劍輝耀如日,寒光照徹天壇山崖。他的目光落在文易情身上,那脖頸消瘦皙白,教他想起三春里的碧柳枝,仿佛輕輕一拗便會折斷。
大司命一定還留有甚么后手。但此時的龍駒已無暇再想,他素來是副直性子,白劍已出鞘,便定要紅刃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