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拓拔鮮卑入主中原,并采取了上一波中原人的部分制度,也包括其書寫系統(tǒng)。
但大魏之所以能北伐西討,睥睨匈奴氐羌等,所仰賴的最終是武力,是代人的核心力量。
第豆胤縱然欣賞士人的才華文藝,有時在其博學(xué)面前,會欽佩甚至自卑,但那并不表示,對方就算同自家平起平坐了,更不表示,他愿自己人變成舞文弄墨之人。
若拓跋氏變得和士族戰(zhàn)斗力無異,那還如何統(tǒng)治彼等、馴服諸蠻族?!
所以,宏兒到底是誰教成這樣的?竟將國書蔑稱為鬼畫符,甚至還欲廢除之,簡直是數(shù)典忘祖、難以原諒!
生平第一次,他產(chǎn)生了廢掉他的念頭,就算是李夫人白死了,此兒也不該繼承大統(tǒng)。
只是,能改立誰呢?諸子皆年幼,且由馮氏教養(yǎng),本質(zhì)上和小皇帝沒差。。。
“夜叉,你莫欺負(fù)兄弟了,牠那里無奶,我這里才有哦?!钡顑?nèi),傳來少女的嘻笑聲。
男子入內(nèi),掀開帷帳,見她正給兩只幼豹喂乳,喂飽了后,又玩起親親抱抱舉高高來。
他恍然失神,唇角跟著她的動作上揚,為此溫馨的畫面動容不已。
去歲,他便想抱兩只幼獸來養(yǎng)著玩了,只是因傷勢而不得不作罷。今春,獸圈里添了不少新生命,他帶著新晉的乙弗嬪去,一望便相中了此兩頭幼豹。
她對彼等也愛不釋手,連喂乳都要親自來,像個盡職而自豪的養(yǎng)母。
他跨前一步,忘情道:“多伽羅,你給我生個兒子吧!我要讓他做可汗、做天子!”
幼豹“嗷嗚”一聲,嚇得躲進(jìn)多伽羅懷中,茸茸的小身體顫抖著。
“胡言甚呢?”她嗔道,小皇帝不是好好的嗎?
“我要你生一個我倆的男嬰,不再交予馮氏扶養(yǎng),而由你我躬親照料。待他成人了,就會繼承廣大的疆土,做整個北方的主人,好不好?”
自己春秋方富,重新培育一個繼承人完全來得及,而由他夫婦教養(yǎng)的兒郎,定會成為北地最雄勇的男子。
宏兒小小年紀(jì)便欲廢除國書,待他成人了,還不知會做出甚背棄鮮卑傳統(tǒng)的事呢,自己往日太疏忽后代的教育,自今以后,絕不能再由馮氏代勞了。
(不出二十年,拓拔宏遷都洛陽,徹底放棄草原傳統(tǒng),且將自家姓氏改為元,此為后話。)
乙弗嬪欲責(zé)丈夫又異想天開了,恰如他在床笫間的種種花樣,時常令她啼笑皆非,然而話未出口,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干嘔打斷。
“都出去?!钡诙关访顚m人道。
他附身凝視著她,目中熠熠生輝。
眾人魚貫而出,最末的那個臨去前,又深深看了兩人一眼。
春草飛長,暖風(fēng)里,花粉飄揚。
宦者張祐不住地擦著鼻水,雙目漲紅,噴嚏連連,簡直有種死了算了的感覺。
崇光宮那邊傳來消息,言乙弗女可能有娠,可太后只閑閑來了一句“那又如何”,便笑著將人打發(fā)了。
“就算她懷妊了,一定是男嬰嗎?我可有一萬種方法令她生不下來,或生產(chǎn)后莫名死在床上呢。”
——太自信了,正如李奕死前的她,以為除掉最大的貴族,自己便可高枕無憂了,殊不知繼子亦不容小覷。
他正色固執(zhí)不可,勸諫她早除隱患,卻因亂濺的鼻液,被推搡著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