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繼文依舊是一身寬袖青衣坐在柜臺前,在他身后擺放整齊陳舊的藥柜讓人莫名安心。
他抬起頭來,語氣一如記憶中和藹,“姑娘莫著急,你慢慢說說你弟弟怎么了?”
姜梨調(diào)整呼吸,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情緒,“我弟弟前日頭朝地摔下馬,恐怕傷了頭?!?/p>
田繼文放下手中的筆,溫和的問:“那他可曾頭暈?摔下來時可曾嘔吐?”
“摔下來時嘔吐過?!边@些記憶,即使過了十多年,她仍舊記得清清楚楚。
田繼文沉吟了一下,“如果說摔下來時頭著地,又嘔吐過,不排除頭部有內(nèi)傷?!彼酒鹕韥?,“姑娘,你家住在哪里?!?/p>
“城南姜家?!苯嫱难劬Φ馈?/p>
“姜家?”田繼文嘴唇動了動,剛才還溫和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姜家人的病,我看不得,姑娘還是另請高明。”
“田大夫救死扶傷醫(yī)人無數(shù),為何姜家人的病就看不得?”姜梨目光灼灼,越發(fā)顯得眼睛又黑又亮。
田繼文緩緩拿筆蘸了墨,左手挽袖右手執(zhí)筆不疾不徐寫起了方子,“姜家和田家有過節(jié),姜家人的病,老夫還真不能看?!?/p>
姜梨站在旁邊,沉思片刻。
“若是我能幫你找到孫女呢?”姜梨望著藥柜角落里放著的一只早已褪色的撥浪鼓,道:“田大夫可愿出手救我弟弟?”
田繼文手中的筆一頓,紙上便多了濃濃的一團(tuán)墨跡。
他順著姜梨的視線,瞥向角落里的撥浪鼓。停了片刻,他收回視線,將手中的筆擱在筆架上,哂然一笑道:“我孫女已經(jīng)走失了十八年,姑娘莫要拿這樣的話哄老夫?!?/p>
“她眼角有一顆紅痣,笑起來的時候右邊臉頰上有一個梨渦?!苯嫱溃骸耙虿恍⌒目脑陂T上,額頭發(fā)間留下了一道疤痕?!?/p>
田繼文雙手微微顫抖,抬起頭眸光幽深,“姑娘見過她?”
“見過?!苯嫣谷挥纤囊暰€,“若是田大夫能夠救我弟弟,我定然幫你找到孫女?!?/p>
田繼文三十多歲才得了一個女兒,因不舍得嫁出去便招贅在家。孫女三歲時女兒和女婿帶著去看花燈,沒想到城樓失火發(fā)生踩踏,女兒女婿雙雙遇難,孫女被女兒女婿緊緊護(hù)在身下才活了下來。
哪里知道孫女五歲那年在自家門口玩耍時被拐,他和老伴散盡家財找尋了十來年一直都沒有下落。前些年老伴去世,彌留之際仍不忘叮囑他找回孫女。如今他獨(dú)自守著醫(yī)館,其實(shí)也就是對孫女的執(zhí)念。
田繼文略微思忖一二,道:“若是你真能幫我找到孫女,我答應(yīng)替你弟弟診治。”
“若是你哄騙了我,”田繼文目光深沉,頓了頓,長嘆一聲。
這些年為了找到孫女,他上的當(dāng)還少嗎?似乎也不怎么在乎多失望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