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曦臣僵立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枚深藍(lán)色的劍穗,仿佛握著最后一點殘存的溫度。
掌心被絲線勒出了深深的紅痕。
他望著她決絕消失在燈火輝煌門樓后的背影,那單薄的身影融入巨大的陰影,如同被黑暗徹底吞噬。
臉上那抹艱難維持的笑容徹底破碎,只剩下痛楚和茫然。
夜風(fēng)吹動他染塵的白衣,獵獵作響,襯得他身形愈發(fā)孤寂蕭索。
“可我還未想清楚……”
他對著那空蕩蕩的臺階,對著那吞噬了她的黑暗,發(fā)出了一聲近乎無聲破碎的低語,消散在冰冷的夜風(fēng)里。
“這一切都太快了……”溫蓁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金麟臺奢華的燈火,投向無邊無際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沉沉夜幕。
一聲無聲的嘆息在心底盤旋。
時間,如同指間沙,已經(jīng)所剩無幾。
她要去赴一場死局。
無論成敗,生路渺茫。
而藍(lán)曦臣,那個重情重義如皎皎明月的澤蕪君,若見她身陷囹圄,縱使聲名盡毀,也定會拼死相救。
這段情,終究是劫數(shù)。
而命運的鐵軌,早已銹跡斑斑,無法偏移分毫。
不能再想了。
岐山,不夜天城,誓師大會。
這是溫蓁第一次踏足這片浸滿溫氏鮮血的廢墟。
昔日煊赫的岐山溫氏主殿群,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在凄冷的月光下投下猙獰扭曲的暗影,如同巨獸腐朽的骨架,徒留空洞的悲鳴與森森鬼氣。
炎陽烈焰殿,高踞于不夜天城的頂點,十二條巨大的屋脊如同垂死的龍脊,伸向晦暗的夜空。
屋脊末端,原本應(yīng)矗立著象征祥瑞的石雕神獸,如今大多已斷裂崩毀。
僅存的三根旗桿,兩根折斷仆地,剩下的一根孤零零刺向天空,上面懸掛著一面早已褪色,被風(fēng)撕裂沾滿暗褐污跡的炎陽烈焰旗,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如同招魂的幡。
今夜,這片象征著毀滅的廣場上,卻列滿了密密麻麻的修士方陣。
各色家紋錦旗在風(fēng)中狂舞,獵獵作響,匯聚成一片肅殺而詭異的海洋。
斷旗桿前臨時搭建的祭臺上,金光瑤正躬身,將一杯杯濁酒依次奉給肅立在前方的各家宗主。
家主們接過酒盞,高舉過頂,再齊齊傾灑于冰冷的地面,祭奠亡魂,也宣告著新的征伐。
溫蓁隱在江澄高大的身影之后,如同一道融入陰影的幽靈,冷眼旁觀這場盛大的裹挾著仇恨的鬧劇。
她的目光卻死死鎖在炎陽烈焰殿那宏偉的十二條屋脊之上。
旁人或許只看到建筑的恢弘與破敗,她的視線穿透混亂,精準(zhǔn)地捕捉到其中一條屋脊末端,那里本該是神獸的位置,卻突兀地多出了一道黑影!是魏無羨。
他如同棲息在死亡巢穴上的夜梟,穩(wěn)穩(wěn)立于屋脊最高點,黑袍在風(fēng)中鼓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