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簾,消毒水和藥劑的味道飄散於空氣中,滴滴作響的機械音規(guī)律的回蕩。沈然剛醒來,思維仍有些混沌。身下淡綠的床單,四周電子設備閃爍的數(shù)字,百葉窗透入的微弱晨光,揭示她正身處醫(yī)院病房。
「醒了?」
熟悉的聲音猛地將沈然拉回現(xiàn)實。母親尤紓芫輕撥她額前的瀏海,神情盡是對她的擔憂?!改慊杳粤藢⒔欤瑡寢屨娴暮脫摹顾脑捳Z間透著還未消散的焦慮與疲憊?!羔t(yī)師說,你幾乎沒什麼外傷,但可能受到過大的沖擊,才遲遲醒不過來。你現(xiàn)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沈然張了張嘴,試圖回應,卻講不出半個字。她顫抖的將雙唇閉起,又一次開口,依舊徒勞。尤紓芫注意到她的異狀,面se凝重起來?!冈觞N了?」見沈然搖搖頭,但還是沒有回話,她焦急的按下了病床旁的求助鈴。
沒過多久,醫(yī)師和護理人員匆匆趕到,對沈然進行了一連串的檢查。除了無法發(fā)聲之外,沈然的身t并無大礙。
醫(yī)師將初步診斷結(jié)果告知兩人:「該癥狀應該是選擇x緘默癥?!褂燃傑炯鼻械刈穯枺骸甘颤N意思?她的聲帶受損了嗎?」
「從生理層面來說,她的聲帶并無異常。很可能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導致她對發(fā)聲一事感到排斥,算是心理創(chuàng)傷衍生的自我保護機制。」醫(yī)師語氣嚴肅的說明:「這類型的患者通常承受過極大的恐懼或壓力,潛意識里選擇封閉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p>
「換句話說,她目前沒辦法說話,是因為心理因素?」尤紓芫以前沒聽過這個病癥,眼底閃過了一絲不解。
醫(yī)師輕輕點頭。「是的,很高機率是遭遇綁架留下的後遺癥?!?/p>
綁架?沈然一陣困惑。腦海中隱隱有些朦朧的畫面,卻又想不太起來。似乎有誰的哭聲,一雙滿是傷痕的手,還有清涼的薄荷糖。其他就再也沒有了。她的手指緊抓的被單,內(nèi)心充滿無助——害怕的感受確實存在,但已記不清從何而來。
尤紓芫握著沈然的手看向醫(yī)師?!刚垎栠@種病癥能痊癒嗎?」
醫(yī)師的口吻放緩了些?!高x擇x緘默癥的治療過程通常較長,復原情況則取決於個人的心理狀態(tài)。除了為她安排心理輔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讓她放松,且千萬不要勉強她說話?!?/p>
尤紓芫心疼的摟住沈然。「小然別怕、別著急,你會慢慢好起來的。」
日子一天天流逝,沈然的癥狀未見恢復的跡象。期間,她無數(shù)次地站在鏡子前,努力張嘴,嘗試擠出哪怕次一個音節(jié),卻都以失敗告終。彷佛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她的咽喉,令她難以違抗這份沉默。
最初尤紓芫帶著沈然四處求醫(yī),不僅做了許多心理諮商,還特別找了語言治療師,又因成效不彰,甚至尋求宗教人士協(xié)助。幾年過去,力有未逮的絕望縈繞著整個家庭,對於她病情衍生的不耐也悄然滋生。
就讀小學高年級以前,沈然經(jīng)歷了多次轉(zhuǎn)學,父母對此其實持有不同意見。尤紓芫推斷沈然沒能好轉(zhuǎn),定是周遭環(huán)境所致,於是積極安排學校的更換。她的丈夫沈厲則認為事態(tài)既已發(fā)生,順其自然即可,沒必要做出相應的改變。兩人也因而發(fā)生多次沖突。
沈然小學畢業(yè)前夕的一晚,尤紓芫對著沈厲哭喊:「那天就不該讓她參加什麼寫生活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