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鼠
老侯爺撫須的手頓住了。
上月兵部尚書因私購戰(zhàn)馬被參的事還歷歷在目,那匹大宛良駒至今還在御馬監(jiān)拴著。
“咳咳,歲丫頭說得在理?!崩险哂樣樀孛霰菬焿?,“明兒就讓人把玉獅子退了”
“退不得!”沈嘉歲突然拔高嗓門,“康郡王若知道咱們退馬,還當永定侯府怕了他呢!”
她眨眨眼,“不若轉贈給五城兵馬司?趙指揮使不是總念叨缺好馬巡城么?”
章嬤嬤手里的燈籠晃了晃。
這小祖宗何時學會拿御前紅人當筏子了?
再看老侯爺,已然撫掌大笑:“妙極!明日就說是老夫犒賞將士!”
……
暮色漫過永定侯府的重檐歇山頂時,沈嘉歲正盯著花廳里的紅木雕百鳥八仙桌發(fā)怔。
燭臺上躍動的火光映著翡翠白玉盞,水晶肴肉在冰鑒上泛著琥珀色光澤,荷葉粉蒸肉蒸騰的熱氣裹著桂花香直往人鼻尖鉆。
“吸溜——”
沈嘉歲慌忙用絹帕掩住唇角,青瓷碟里金絲酥突然晃出重影。
原是老侯爺拍案大笑,震得纏枝蓮紋銀箸都在顫:“好!好!鈞鈺能進詩會,咱們沈家祖墳可算冒青煙了!”
沈文淵撫著犀角腰帶頷首:“上月他作的《詠春桃》還被刻在醉仙樓屏風上呢。”說著夾起一箸蟹粉獅子頭,醬汁滴在織金桌布上暈開朱砂色。
沈嘉歲盯著那抹污漬,想起原著里沈鈞鈺這位世子爺?shù)摹霸姴拧薄?/p>
上月那首艷詞分明是寫楚館花魁的“一點朱唇萬人嘗”,此刻在父祖口中倒成了風雅之作。她低頭扒拉瑪瑙碗里的胭脂米,突然被水晶肘子的油香勾得失了魂。
沈嘉歲風卷殘云般掃過十八道佳肴。
翡翠蝦餃咬破時濺出蟹黃,佛跳墻的濃湯在舌尖化開,最后一口櫻桃酪還沒咽下,春桃已捧來汝窯茶盞。
她盯著海棠花式攢盒里的玫瑰酥直嘆氣——這身子要是能長四個胃該多好!
“祖父。”沈嘉歲打了個飽嗝,摩挲著盞底“永定侯府”的篆刻,茶湯映出她凝重的眉眼,“今兒孫女核了賬目,府里每月要支三四千兩,現(xiàn)銀卻不足四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