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歲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茶樓生意剛見起色,又要督造大戲樓。
三個工頭領(lǐng)著百十號工匠晝夜趕工,青磚黛瓦眼見著層層疊起。
她整日閉門撰寫戲本,從前看多了小說熬夜追劇,如今編起才子佳人的故事倒也得心應(yīng)手。
秋分方過,檐角銅鈴便裹了層薄霜。
晨曦微露之際,裴淑貞便早早地精心裝扮,準(zhǔn)備攜同愛女沈嘉歲一同出席一場盛大的宴會。
沈嘉歲原本對這場宴會并無太大興趣。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不久后大戲樓即將營業(yè),若是能借助此次宴會進(jìn)行一番巧妙的宣傳,倒也是一石二鳥之計(jì)。
她們此行,是參加當(dāng)朝太傅孫兒的滿月慶典。這位滿月嬰兒,是桑太傅的正室所出的長子長孫,身份尊貴無比。
因此,滿月宴的規(guī)模宏大,聲勢浩大,京城中的顯赫權(quán)貴之家,幾乎都收到了請?zhí)?/p>
沈嘉歲扶著車轅下車時,被撲面而來的桂花香熏得打了個噴嚏。
裴淑貞今日戴著赤金嵌東珠抹額,絳紫織錦裙裾掃過青石階,叮當(dāng)環(huán)佩聲驚飛了桑府門前啄食的灰雀。
“永定侯夫人贈極品紅寶珊瑚樹一對——”唱禮聲驚起滿庭喧嘩。
沈嘉歲垂眸理了理孔雀紋云肩,聽見周遭貴婦們倒抽冷氣——這對三尺高的珊瑚樹可是用茶樓半月盈余換的。
“到底是日進(jìn)斗金的沈氏茶軒,出手就是闊綽!”
“聽說沈家在城東起了三層戲樓?”
“太鋪張了也!”
裴淑貞捏著鮫綃帕掩口輕笑:“諸位有所不知,我們家的戲樓光那琉璃瓦就耗了八百兩雪花銀。”
她染著蔻丹的指尖掠過沈嘉歲腕間翡翠鐲,“好在歲歲爭氣,前兒還說要給戲樓添置西域來的水晶簾呢?!?/p>
沈嘉歲正盤算著怎么在宴席間推銷會員卡,忽覺脊背發(fā)涼。
抬眸望去,但見桑老夫人身后立著兩道熟悉身影——晁氏穿著簇新墨綠妝花褙子,薛錦藝鬢邊垂落的珍珠步搖正隨輕笑顫動。
“這位薛姑娘三日前在寒山寺救過老身?!鄙@戏蛉四碇鹬?,檀香縈繞間露出腕間纏著的紗布,“如今暫居府中幫著抄經(jīng)?!?/p>
薛錦藝向前半步,裙擺金線繡的纏枝蓮在日頭下泛著細(xì)碎流光。
她頸間赤金瓔珞圈壓著淡粉立領(lǐng),倒比以前更顯貴氣。
四目相對的剎那,沈嘉歲瞧見她唇角揚(yáng)起個挑釁的弧度。
“原是這般緣分。”裴淑貞指甲掐進(jìn)掌心,面上仍端著笑,“薛姑娘當(dāng)日若肯留在侯府,何至于……”
“侯府門檻高,我們孤兒寡母怎好叨擾。”晁氏突然出聲,鬢間金鑲玉蜻蜓簪顫巍巍指向東邊戲樓方向,“聽聞貴府大興土木,可要當(dāng)心——前朝工部侍郎花費(fèi)萬兩修觀星臺,最后可是抄家流放的呢?!?/p>
滿園倏靜。
沈嘉歲忽地輕笑出聲,腕間金鑲玉鐲撞在珊瑚樹上發(fā)出清脆聲響:“薛夫人怕是記岔了,那位侍郎是因?yàn)樨澞婐A才獲罪?!彼讣夥鬟^珊瑚枝椏間綴著的金鈴鐺,“我們戲樓每筆開銷都在戶部備過案,昨兒燕大人還來查過賬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