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是什么意思?”艾爾雅滿臉茫然。
“這是我從拜恩格羅大公手上剝下來的。”
拉克絲牽起艾爾雅的手,把空戒指放進她掌心,“他再也不會回來找你了。”
艾爾雅怔怔地站著,仿佛過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意義,她眼圈發(fā)紅,哽咽著跪倒在地,雙手攥著那只空戒指,顫抖著按在胸前:“怎么報答您才好……拉克絲小姐,不,大人——求您,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他指控你私釀酒,我不想看到他那副嘴臉誣陷你?!崩私z跟著跪下,扶著艾爾雅的胳膊。然而這句話讓艾爾雅仿佛被電擊一般猛地抬頭,她像是沒聽懂,又像是極力否認著什么,她驚恐地望向站在更后方的薇恩,嘴唇開合,像是想要解釋,卻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那不是誣陷,拉克絲?!鞭倍鞯穆曇魪奈葑恿硪活^傳來,她的視線落在地下室那道被拆除的暗門上,“你沒聞到嗎?還有些酒味。收得太急了,還沒來得及清理干凈吧?!?/p>
拉克絲站起身,求證般地盯著薇恩,走到她身旁,低頭望進那扇已經(jīng)露出地基的暗門。她沒有走下去,酒釀的味道早已溢出,沒有必要再下去查看了。暗門旁還擺著另一個布袋,稀薄地光線斜斜照進屋里,在那只布袋上投下一道淡黃的影子。布袋里露出幾塊破裂的玻璃,隱約還能看到封蠟破碎的痕跡。是啊,她昨天是在小吉迪的家里見到的艾爾雅,她根本沒有進過這里,沒有看到這些,自然更聞不到任何味道。她緊緊攥著那枚剛剛撬下的增幅寶石,這寶石此刻變得像塊廢鐵,壓得手心沉甸甸的,她突然只想將它立刻扔掉。
“我已經(jīng)不釀了,大人?!卑瑺栄诺吐暩骛?,又像是在向薇恩求情,隨后怯怯地看向拉克絲,“我只是……我只是覺得這地方?jīng)]人會來,應(yīng)該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做什么……可他們還是來了,把一切砸得稀爛。我只是想活下去,我真的,再也不敢了?!?/p>
“你……”拉克絲想開口,卻立刻停住了。她咽了口唾沫,微笑著看向艾爾雅,語氣盡力放緩:“那你可能得出城以后再找機會,把戒指化掉。城里太危險了。”
“出城?您是說……”艾爾雅一愣,顯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們恐怕已經(jīng)不能再留在這里了。你也一樣。”拉克絲聲音輕而堅定,“他們總會來查,我不知道會多久,但恐怕不會超過三天。他們一定要找個替罪羊來承擔大公的死,我不想在離開之后再聽到你出事的消息……那時候我可能再也回不來了?!?/p>
“可我又能去哪?”艾爾雅下意識地環(huán)顧這間早已空空蕩蕩的屋子,目光在屋角、屋梁、爐邊掃過,落在墻角的破布袋上,又像被燙傷一樣瞬間移開視線,望回拉克絲的臉上,“這兒好歹還有幾張熟臉,真要出城的話……”
“我們有辦法?!鞭倍鏖_口道,“貨隊明天就要出發(fā),你可以和他們一起走。十人以內(nèi)我們都能安排?!?/p>
艾爾雅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閉上了。她低下頭,抱緊圍裙,眼神最終又回到拉克絲身上,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信任,但那里更多的還是無邊無際的茫然。
拉克絲望著她的雙眼,又輕輕移開目光?!拔抑皇窍M隳芷桨病!彼p聲道,“這也許是我最后一次能幫你的了?!?/p>
——可是自己又能把她送到哪里去?北方太過苦寒,艾爾雅的肺病恐怕只會加重,治療更無從談起;往東則是大片杳無人煙的山林與農(nóng)田,還有東部邊境,時常傳來沖突與兵變;鈴塔瓦島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但——拉克絲微微偏頭,目光投向身旁的薇恩。她意識到自己的遲疑,下意識地想要甩自己一巴掌。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劇烈的頭痛,她不由得按住額角,強迫自己穩(wěn)定呼吸。
“是不是……”拉克絲深深嘆著氣,“我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那里……我太不負責任了?!?/p>
“你?”薇恩幾乎失笑出聲,她抽出手臂,想搭上拉克絲的肩膀,或許從她身后繞過去拍一拍她,動作卻在對面乘客略顯古怪的注視中停下了。她默默將手收回,“她很會用她這一條命?!鞭倍黝D了頓,“她會活下來的?!?/p>
馬車在黎明的雪地上緩緩駛行,二人跳下車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亮了。她特特意讓車夫在離城門還有一里地的地方停下,省得太過惹眼。她和拉克絲這副模樣,在德瑪西亞的大白天里實在罕見。同行的乘客已經(jīng)用眼神打量了她們一路,尤其是薇恩那套沾了血污又帶著甲片的獵裝,她必須不時低頭,以檢查自己是否還有可疑的痕跡,斗篷也盡量掖在背后,免得被人一眼看穿。
“我們不能再坐馬車進進出出了?!鞭倍鬟呑哌叺溃拔业萌ゼ悠澙莾褐匦履脗€身份,順便租兩匹馬?!?/p>
“衛(wèi)兵?!崩私z忽然警覺,遠處城門下的官兵,比平日多了一整倍,足足兩個小隊。為首的軍官高聲喊著什么,正在指揮人群排成一行。有幾個行人當場被勸退,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拉克絲驚愕地瞪大眼睛,“怎么回事?我們要不要換個入口?”
一位被擋下的行人剛巧從旁邊經(jīng)過,薇恩招手攔住他:“他們在抓誰?為什么不讓進?”
“抓人?不不不。”那人擺擺手,“這里可以進,但從東南門就不準出了?!?/p>
“為什么?出什么事了嗎?”薇恩眉頭一緊。拉克絲也緊跟著靠近,目光不安地在城門和人群之間來回?!胺饴穯h?!毙腥说吐曊f,“每個月不都封幾次嘛?!?/p>
薇恩點點頭,做勢放他離開,那人卻壓低聲音湊過來:“不過這次不太一樣,官兵剛才說,封的是那個女軍官的家?!彼艘谎劾私z那驟然變色的臉色,像是一下子意識到了什么,更起勁地添上一句,“就是那個什么先鋒軍團的——冕衛(wèi)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