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周袤叁百余里,獵場以鐘南山北麓為中心,延伸至渭河南岸的丘陵與平原。楚潯是來慣了得,連他的御馬都識路。但雨露是第一次來,這還是在夜里,被抱下馬時還不敢離他半步。
已經(jīng)是入春的夜,整片林場充斥著蟲鳴與小動物在草木間穿梭的聲音。
楚潯的窄袖常服是一慣的深色,身影幾乎能融入夜色。她原本是想提著宮燈與他并肩,然而發(fā)覺楚潯似乎并不需要那點(diǎn)光亮來視路,只借著月光便夠了,于是便在他身后抓住龍紋腰帶亦步亦趨,好奇地探頭出來看。
“陛下……”她小聲喚他。
楚潯沒有回頭,只輕輕應(yīng)了一聲。
“我們?nèi)ツ膬海俊?/p>
他緩下腳步,一只手將她撈進(jìn)懷里,垂首在她耳邊用氣音問:“想學(xué)嗎?”
她忙不迭點(diǎn)頭。
夜獵時,山林中的野雞是最好抓的,天剛亮?xí)r哪出傳來第一聲鳴叫,哪里就是野雞的巢穴。每年來每年都不同,但楚潯略一回想,便能估計(jì)出在何處。
但以她的力氣,恐怕連弓都拉不開。
怕馬蹄聲驚擾野獸,御馬被綁在附近的樹下。
他從身后用自己的掌覆住她的手背,教她拉弓。而這個姿勢能將雨露整個人都圈在懷里,許是隨著夜風(fēng)吹來的草木清香已經(jīng)充盈胸腔,她沒從他身上聞到龍涎香,明明是這般被制住的曖昧姿態(tài),卻頭一次沒覺得被包圍圈禁。
“伸直,抬高。”
雖姿勢曖昧,可他大抵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在她耳邊言簡意賅地指導(dǎo),用力握住她的手背,帶她將兩只手臂都放置在合適的位置。
他御用的弓箭只為實(shí)用,沒那么多花紋雕刻和鑲嵌,不似紈绔子弟的弓還要鑲嵌瑪瑙寶石。但對雨露來說又沉又難拉,幾乎是完全是借著他的力來得,小聲嘟囔:“也太沉了……”
楚潯輕笑一聲,在她耳邊低聲道:“想學(xué),回宮給你造一把輕巧些的。”
他帶著她的手,緩緩拉弓,將箭對準(zhǔn)前方樹下草叢的某一處。她起初什么也看不出,只以為他帶自己試弓,可略一側(cè)頭瞧見他半瞇的鳳目像盯住了什么獵物的樣子,便認(rèn)真起來:“是什么?”
楚潯沒答話,手掌緊緊握住她的手再次調(diào)整了一次姿勢,猜測她撤力松手時一定會歪,于是略拉低了一些,在她耳邊吐出一個字:“松?!?/p>
她緊張地手抖,沒松開手。
“怕什么?”楚潯語帶調(diào)侃,“不然朕給你拍暈了,扔地上給你射?”
雨露紅著臉嘟囔:“陛下少說風(fēng)涼話。”
那野雞是睡著的,跟拍暈了也沒兩樣,但真說出口怕她惱羞成怒,楚潯只好溫聲勸道:“再不松手真跑了,拿什么給你吊狐貍?”
這會兒若不是他托著自己的手臂,雨露早就沒力氣了,眼下這般都手酸,于是閉了閉眼沉下心,終于松手。
一箭離弦劃破夜風(fēng),楚潯壓住她的弓,讓那箭不偏不倚正中獵物,傳來深入血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