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的斷口處變成了一張一張的嘴巴,小妹這副空殼里的血就從這張嘴巴流出來。這時,縫合在小妹斷脖處的黑線倏然扭動起來,幾息之間,便扎進祝衫清的皮膚,沿著她的脈管向上蠕動。
祝衫清明白過來,這是那只屠村的妖魔在找她,或者是這村里的任何一個活人。祝衫清冷面冷血,只流了兩滴淚,她朝著唯一矗立的房子里燒了把火,再將小妹扔進了火中。
祝衫清取走了小妹刀上的小穗,提劍下了山。
可她孑然一身,又能去哪里呢?祝衫清帶著一身血氣闖進一家酒肆,這酒肆很簡陋,一面酒幡,兩張瘸腿桌子,老板像是個走投無路的窮光蛋。興許正是因為走投無路,老板看見大半夜桌邊坐了個渾身是血的人,非但沒有害怕,還拿出了最好的酒。
祝衫清說:“這是什么酒?”
老板道:“驅魔酒。”
祝衫清喝了一口,有些澀:“哪里有魔?”
老板說:“身子沒魔,心里有魔。姑娘,我看過那么多悲喜人,我敢打賭!你正困在‘一念間’!”
祝衫清說:“哦?一念間是何地?!?/p>
老板道:“哎!你今夜若殺了我,便是一念向魔??赡憬褚怪皇莵砗染疲褪且荒畛缮?!哈哈哈哈哈!”
祝衫清頭疼地想:這蠢老頭究竟在說什么?我要殺他,他怎么還高興得起來?怕真是窮瘋了!
祝衫清顧著喝酒,隨意附和:“若我成了神,下一步該做什么?”
“下一步?”老板思忖片刻,一拍桌,說,“你能踏出一念間,想必意志堅韌,你既然染了血光,便去做將軍吧!殺敵救友,就能沖掉你身上的不祥!心想事成哦——”
殺敵就不流血嗎?這是什么殺法?祝衫清明白過來,這老頭不是賣酒的,是來給她洗腦的。
但她說:“謝謝。你是個好人?!?/p>
祝衫清喝了酒,沒有錢,走時佘了一筆賬,答應老板來日她若大富大貴,就朝這破攤兒狠狠投資一筆,也讓他一把年紀踏一下“一念間”,別再魔言魔語蠱惑人心了。
老板哈哈大笑,說了“好!”
然后就被祝衫清一劍抹了脖子,因為他說的“身子”二字,她不喜歡。
祝衫清從茶肆那里順了套粗布衣服,拿脫下的裙子擦了劍。她略有考量:將軍……嗯,這很好,不過將軍是不是也要識字?!這很頭疼。
厘祟
祝衫清又拎著劍走了。
她果真聽了那酒肆老頭的話,先讀了書,又應召入了伍。火紋軍中有不少女將,但祝衫清還是束起裹胸,換了張男人臉,軍冊登記時她就此成了祝山青。
她從小便明白,這世道從來只向男人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