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便明白,這世道從來只向男人傾斜。
殺人而已,到哪兒不是殺,只不過戰(zhàn)場上別人不叫她“殺人魔”,而叫她“梟雄”。軍營三年不過寤寐一輾轉(zhuǎn),祝衫清的戰(zhàn)功逐日而累,她成了有名的將軍,不再是一無所有的毒獠,甚至還在最繁華的靖京內(nèi)坐擁一處將軍府。
三年又三年,不知過了多少個三年,祝衫清卸下戰(zhàn)袍,心說:是時候了。
她回到酒肆,那里早被風雨銷蝕。倒地的酒幡已經(jīng)被埋在泥里,只露出白色的舊角。祝衫清拿錢將這里重新修葺,擺了十張新桌,坐滿了人,她不像當年的老頭一樣會做酒,但就算她端上來的是鴆酒,這些人也不得不喝。
祝衫清后來一步,她下了馬車,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站起來盯著她,目光像見了鬼。祝衫清撩起裙擺,坐在最上位,說:“你們怕我?”
愣神半天,有人開了口:“將……將軍,你是女人??!”
“咱們軍營里也有女兵女將,你何苦喬裝易容來欺瞞大伙兒呢?”
有人“哎!”了聲,端起桌上的碗一飲而盡,說:“祝將……姑娘,哎!怎么發(fā)展成這樣!你這副模樣,就算厘祟門建起來了,大伙兒又怎么安心跟著你?!”
他痛心疾首,好像僅是因為欺瞞而傷了心。
“我知道祝將軍驍勇善戰(zhàn),但……但我們好歹在七族進修過,雖沒成功被選作外門弟子,也……也……”
——也難以忍受這份侮辱。
女人統(tǒng)帥,這算什么事兒?
祝衫清如今喝酒坐的位置,正是多年前她和老頭喝酒坐的位置。她想了想,擱下酒碗,面不改色:“厘祟門本就是為了殺妖,難道成了女人,就不能恨妖了嗎?”
這話很在理,更何況祝衫清身為女人,在戰(zhàn)場上殺的人可比他們多多了,這些從七族中逐出來的鼠輩,哪一個沒有和祝衫清拼過拳頭。
這時有人動搖了:“我覺得祝將軍說得有道理,大伙兒誰不是被妖魔搞得家破人亡,現(xiàn)在該合起手來殺妖怪,怎么自家人先吵起來了?!?/p>
可是不巧,說話的也是個姑娘。
“你懂個球!你是女人,當然巴不得這女人當老大,踩在我們頭上!”那人站起來就走,表情無趣得很,“算了!你們自己好好合計吧,老子一個人走南闖北,照樣能殺妖怪!還免得聽什么門主說教,自在!”
他說走就走,有一個人,便有一群人。他們都感覺自己上了當,個個表情都很計較,像一串游魚一樣走了。
“咚?!?/p>
第一個人沒走出幾步,腦袋就立時掉了!
跟隨其后的人“唰”地聲,嚇得全栽地上!原來這條小路兩邊都是竹林,而這兩片竹林間橫著一條細絲,剛好卡在一人脖頸那么高,鋒銳無比,能直接削掉人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