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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遠(yuǎn)
林鳳君肚子早已經(jīng)餓得咕咕亂響,她控制著吃相,盡量溫文爾雅,“味道很好,我在濟(jì)州也常吃的?!?/p>
何懷遠(yuǎn)輕輕笑了一下。大八件是宮里御膳房最新的點(diǎn)心制式,糕餅表皮上寫著福祿壽喜的字樣,只有這家飯莊的白案師傅會做。
她大概是不想露怯,他也不拆穿??蓱z見的,沒見過什么世面,還連累何家在衙門里丟了大人——然而她看著他的眼神,他全然明白,在她眼里他無所不能,想到這一點(diǎn),他心里妥帖了很多。小家碧玉也自有好處,以后慢慢教就是。
她小心地發(fā)問,“那個陳大人,你認(rèn)識啊。”
“他是濟(jì)州陳家的公子,出了名的才子。兩年前中了二甲前幾名的進(jìn)士,打馬游街轟動一時,你不知道?”
“原來是他啊?!彼叵肓艘幌拢鞘莻€晴朗的春日,她和鄰居家的女兒嬌鸞兩個人擠在一家點(diǎn)心鋪?zhàn)拥拈T口,有衙役鳴鑼開道,抬著“進(jìn)士及第”的牌匾,馬背上的人一身紅袍,帽子上簪著一朵碗口大的紅色芍藥花,人山人海都擠著看他,她擠出一條道讓嬌鸞站在前頭,自己都沒看幾眼。
“陳家……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富戶,他又當(dāng)著官,怪不得這樣兇,地煞星,沒一點(diǎn)人味兒。你以后也少跟他來往。”
何懷遠(yuǎn)看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嘆道:“這人可是才子,有些清高,乖僻得很。因?yàn)橥l(xiāng)的關(guān)系,我爹有心跟他結(jié)交,他總是推脫。我們幫里按規(guī)矩,是要給巡城御史逢年過節(jié)的孝敬銀子,他次次不拿,惹得底下人也有些閑話?!?/p>
“人家家里有錢么?!绷著P君小口小口地吃著,又將剩下的半匣子點(diǎn)心擺放整齊,“我想帶給我爹。”
“再叫一盒給伯父,有什么要緊?!焙螒堰h(yuǎn)笑微微地看著她,從懷里掏出幾條絲帕:“鳳君,你拿著?!?/p>
她展開一看,帕子上繡著一副鳳穿牡丹,色彩鮮明,栩栩如生,鳳凰的眼睛都閃著金光。她愕然道:“這是……”
“壽宴上你只說是自己繡的,我母親平日鐘愛這個紋樣,吉祥富貴?!焙螒堰h(yuǎn)微笑著說:“母親喜歡貞靜手巧的姑娘?!?/p>
一絲淡淡的喜悅從心底浮上來,像是水里加了糖,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到全身。她捏著帕子,又有些惶恐:“我手笨,我……試著學(xué)了,繡的像個胖鴨子?!?/p>
“不要緊的?!焙螒堰h(yuǎn)安慰她,“以后有的是工夫?qū)W?!?/p>
他送她到了客棧,林東華早已急得七竅生煙,見她平安回來了,險些要落淚,又拉著何懷遠(yuǎn)吃飯。
他婉轉(zhuǎn)推辭,只說家中有安排,又道:“明天我倒是閑著,又是十五,我陪伯父和鳳君出門轉(zhuǎn)轉(zhuǎn),賞一賞京城秋景?!?/p>
林東華笑道:“我年紀(jì)大了,只想歇一歇。你帶鳳君去吧,她沒來過京城。”
何懷遠(yuǎn)剛走,林東華追著問:“衙門里有沒有為難你?”她一疊聲地說沒有,飛奔到窗前,開了一道縫。
京城繁華勝過濟(jì)州十倍,街道上人流如織。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像是在暗淡的背景里一束流動的光。
等到人在街角轉(zhuǎn)彎再看不見了,她才回過身,逗弄著那對錦雞,嘴里不自覺地哼著曲兒。林東華見女兒嘴角帶著笑,心就放了一大半,長長吐了口氣。他本想再耳提面命一番,提醒她婚事未必順利,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何必打擾女兒如此質(zhì)樸簡單的快樂。
她將食盒拿出來:“爹,這是懷遠(yuǎn)孝敬您的。”
“好,很好?!绷謻|華拿起一塊喜字餅,定睛瞧了瞧,“才覺出餓。”
嘈雜的叫賣聲,馬車駛過石板街道的轱轆聲,輕微的交談和笑聲,混成街市的喧囂一起撲面而來。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從行李包袱里掏出幾張帕子,上頭也是她用心繡過的。
“野鴨戲水?”父親調(diào)侃道。
“差不多吧?!彼ξ⑽⒌卣归_,對著出了會神,又拿出一個油紙包,里頭是幾朵紅艷艷的鳳仙花。她在自己的指甲上比劃著:“嬌鸞教過我,搗碎了和著白礬,一夜就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