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君站在窗口,看見陳秉正一個人從客棧大門走了出去,沒帶隨從。他又瘦又高,背影在人群里也是出挑的。
她又取了一枚藥丸給父親喂下去,又過了半個時辰,他才幽幽醒轉(zhuǎn)。
林鳳君剛要說話,忽然一閃念,將鸚鵡籠子掛出窗外。那只色彩斑斕的公鳥眼睛驟然增大了,看上去像兩顆黑豆,露出驚恐萬分的神色。
她指著它道,“就你這張臭嘴,差點害死人。要不是花錢買的,我就……把你給烤了。”
鸚鵡將尾巴收了起來,頭鉆在胸脯羽毛中間,一副慫慫的樣子。
林東華費力地眨著眼睛:“鳳君,什么時辰了?!?/p>
她又著急又難過,幾乎不曾哭了出來,“爹,你得看大夫?!?/p>
“不看,咱們趕緊走?!彼瞄_被褥就要下地。
“走不了了,爹,剛才騾車車夫過來說,城門口多了許多人盤查行人車輛。路引上官印不清的,或是保鏢、武行、護(hù)院一律不準(zhǔn)出?!?/p>
父親沉默了。林鳳君整個人蹲在床前,把頭埋在床上,背一拱一拱。他知道她在哭,伸手撫著她的頭發(fā),“是我?!?/p>
“爹,你是不是……”
“我沒做壞事?!彼吨齑剑澳阒还苄盼?。”
“我信,我信,可是你怎么不跟我講,怎么不帶上我。咱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你出了事,我怎么活下去。你就算去殺人,我也幫著埋了?!?/p>
他的眼皮沉重地閉上了。林鳳君將熱水喂到他嘴邊,“爹,你只管養(yǎng)病。”
“還有一件事……”
這天傍晚,林鳳君帶著一個包裹出了門。她走過繁華的街市,七拐八繞,險些將自己轉(zhuǎn)暈了,才找到河邊的一大片木頭搭成的棚子。
這里原是修堤壩時工匠的臨時住所,后來堤壩修成了,再沒人管。不少乞丐和三教九流都在此處落腳。
幾個光屁股的小孩從里面鉆出來,轉(zhuǎn)著圈玩捉迷藏的游戲,險些撞到她。她照著父親畫的圖,找到了最角落的一間。
是坍塌了一半的木棚,搖搖欲墜。她走進(jìn)門,地上全是雜草。
這里官兵應(yīng)該搜過,因為桌子有翻弄過的痕跡,幾個破碗碎在地下。不過搜查并不仔細(xì),因為最深處的草葉尖上粘著血,無人發(fā)現(xiàn)。
她順利地找到了地窖,敲敲木板,三下,一下,再三下。
從里面鉆出來一個女子,妝容糊在臉上,穿著一身亮光閃閃的紗衣,胸口以下一大片都是褐色的鮮血,望去觸目驚心。
她臉上有種麻木的表情,抹一抹臉上的灰,盡管狼狽,也瞧得出是個難得的美人。
美人的聲音也很好聽,軟糯柔和,“你是……”
“我來給你送些吃的。你叫我姐姐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