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狀元郎（第2頁）

一盞酒下肚，頓覺喉頭灼痛，竟似燃起一蓬火苗，直要燒穿心腑。

“掌柜的……”劉牙郎忽然抱住吳銘的胳膊，口齒不清道：“你可知、可知我劉伯仁，也曾、曾正襟危坐于太學明倫堂上！”

“有所耳聞，有所耳聞……”

吳銘嘴上應(yīng)付著，奮力抽出手臂，心想這小子的酒量怎的如此不濟？人蘇軾自稱不能飲酒，好歹也行了八盞而不覺醉，雖說喝的是正版玉髓……

劉牙郎猝然爆出裂帛般的哭嚎：“且看我如今境況！淪落市井操持牙行賤業(yè)，終日嚼舌弄唇撮合買賣營生，這等齷齪生計，哪里還有顏面拜謁恩師座前？”

話至此處喉頭哽咽，以袖掩面泣道：“可悲！可嘆吶！便連胡公見我亦道惋惜，倘若當年不曾半途而廢，未必不能在東華門外唱名，當那萬眾瞻仰、人人艷羨的狀元郎！嗚嗚嗚……”

說罷猛地伏向桌面，額頭重重抵住雙臂，雙肩顫抖不止。

吳銘冷眼瞧著對方埋頭痛哭，他敢打賭胡老先生的那聲輕嘆，絕對沒有這層意思。

狀元郎豈是這么好當?shù)?，連三蘇都差著老遠，何況你這個落第書生？

不過，該寬慰還是得寬慰，趕緊把人送走，他也好閉店打烊了。

于是在他身旁坐下，語重心長道：“劉牙郎，無論他人如何看你，我只知一件事，沒有你劉牙郎相助，我這小店做不起來。某位賢者曰過：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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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郎

“誰曰的？”

劉牙郎霍然抬頭，面上猶掛淚痕，話音猶帶哭腔。

“你別管是誰曰的，牙人怎么了？京師牙人數(shù)以千計，但能將一紙文契寫得滴水不漏，無論多少麻煩都捋得順順當當?shù)?，除了你劉牙郎，我是沒見過第二個——”

吳銘就沒見過第二個牙人。

“——蟾宮折桂固然是本事，這撮合買賣、解人煩憂又何嘗不是本事？劉牙郎不必妄自菲薄?！?/p>

劉牙郎喉間發(fā)緊：“可牙儈終究是賤業(yè)……”

“豈有賤業(yè)？唯有賤人！”吳銘截斷話頭，“劉牙郎只須恪守本分，規(guī)矩營生，誰又能指摘你半句？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若將牙儈之業(yè)做到極致，自可當那狀元郎！”

劉牙郎看著吳掌柜怔怔出神。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他此前從未這般想過，原來這塵泥翻滾的市井間，竟也埋藏著另一座東華門？

他忽地起身正冠整襟，叉手行了個端正的揖禮：“吳掌柜金石良言，劉某醍醐灌頂！今生已無望蟾宮折桂，可這牙行的狀元郎，我劉伯仁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