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得那么突然,凜風(fēng)穿堂而過,沐攸寧抬眸一顧,遠(yuǎn)方閃過兩道人影,才剛要開口告知趙清絃,腰身驟然一緊,竟是被趙清絃擁入懷中,而對方身體輕顫,彷佛她受的不是小小肩傷,而是萬箭穿心。
沐攸寧不明所以,想要仰起臉去看清他是何種表情,怎料這一動,趙清絃的力氣亦隨即加重,似要將她揉進(jìn)體內(nèi),放到心尖上妥善保護(hù)。
她試探地喚了聲:“小道長?”
若是尋常,趙清絃或會軟聲低語地求她垂憐安慰,又或會輕笑應(yīng)她一聲以作掩飾,可當(dāng)下,他只是垂首在她頸側(cè)埋得更深,直至厚厚的衣服迎來濕意,方聽他極輕地吐了句:“我不要你以身相護(hù)。”
心仍在顫動未停,趙清絃對這感覺并不陌生,卻是自離開國師府以來的頭一遭——他在害怕。
此前沐攸寧對上的人縱有殺心,然打起來她都顯得游刃有余,故趙清絃并未想過有什么萬一。
可是,澄流比她更強(qiáng)。
那樣的強(qiáng)不單是內(nèi)力之差,更是長年累積的經(jīng)驗(yàn),講求一擊必中的殺招,這種不惜命的打法他太熟悉了,熟悉得每個(gè)人的結(jié)局都?xì)v歷在目,以致當(dāng)下無法給予任何反應(yīng)。
沐攸寧行事總是出乎他意料,隨心至極,護(hù)衛(wèi)什么的說辭確是假的,兩人再清楚不過,然她卻毅然選擇豁出性命來保全他,察出這點(diǎn)后趙清絃再也無法冷靜自恃。
“不值得。”
趙清絃聲音震顫,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如幻似真的情意或?qū)⒊蔀樗氖`,而他無法拒絕她投來的一切,甚至也無法明言勸說,倘若含糊不清的假意被弄成真情,她還能安然無恙嗎?
這問題似乎沒有答案。
甚或,他始終都是個(gè)自私的人,只想緊緊地抱著她,一如往常地在對方身上尋求慰藉。
林木最盛處正好供人藏起身影,除去一抹白衫,另一個(gè)是稍顯矮小瘦削的人影,許是見行蹤被發(fā)現(xiàn),白衣男子提議動身離開,二人輕功極高,枝葉幾乎沒動。
沐攸寧收回目光,正惑于趙清絃緣何不安,心底堆積了許多問題,既不知從何問起,又因上次逼問的場面猶在眼前,不愿趙清絃為自己再挖瘡疤,便順勢換了個(gè)話題:“我看見師兄了?!?/p>
趙清絃在她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凌亂的氣息逐漸平伏,他緩緩抬起頭,沐攸寧終于如愿看清對方的表情。
濕潤的眼眶正泛微紅,尋常藏在眼底深處的脆弱不安通通都被淚水洇開,沐攸寧眉頭輕皺,不由伸手撫在胸前,只覺這樣的趙清絃讓她心悸不已。
趙清絃早已別開了臉,自然沒見到她的小動作,他緊盯著澄流缺了一角的面具,及后低聲道了句:“國師也來了?!?/p>
沐攸寧順著趙清絃的視線探去,只見澄流太陽穴的位置有一點(diǎn)青紫跳動,細(xì)看還見許多細(xì)絲往外延伸,宛如住了一只蜘蛛。
那就是蠱蟲嗎?
思忖間,沐攸寧動了動肩膊,發(fā)現(xiàn)沒有想象中的痛意傳來,很快意識到是趙清絃用訣止的血,她猛地回頭,卻被趙清絃的眼神勾得失魂,那句半怒半怨的話就這樣哽在喉頭,再無法說出來。
她不由失笑,脫口問道:“就這么心痛?”
趙清絃未有接話,安靜地?fù)嵘纤募鐐?,隔著衣服落吻?/p>
***
趙清絃瞧了地上的澄流一眼,下一刻卻提議要先替沐攸寧處理傷口。
這話惹得她哭笑不得,現(xiàn)下天寒地凍,澄流又失去了意識,總不好把人丟在地上不管不顧。
眼看趙清絃有些賭氣地抿了抿唇,沐攸寧心中好奇更甚,彎身邊將澄流拖至矮榻邊問:“小道長為何會放任澄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