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把那銅板、碎銀一并扔了回去,砸在了紈绔們的鼻梁骨上。他冷冰冰地道:“我不賣身?!?/p>
“那你賣甚么?”紈绔們摸著腫痛的鼻梁,吹胡瞪眼,大聲喝叫。
“我賣藝,準(zhǔn)確的說,是賣畫兒。”神君笑了一笑,從褡褳里抽出一張綿竹年畫,畫上是執(zhí)琵琶的仕女?!岸囊粡垺!?/p>
紈绔們瞠目結(jié)舌,他們對望半晌,忽而怒火升騰。有幾人沖上前來,將那竹木畫奪到手里,扔到地上,使力踏了幾腳,高聲大嚷:“咱們才看不上這等破爛畫兒,只欲要你清白!予了你錢財,你不賣也得賣!”說著,便發(fā)狂似的伸手去扯神君的衣衫。
小蛇見那畫宛若敝履一般被棄于塵泥中,幾個烏黑鞋印橫踞其上,看得它心如刀割。上頭的畫皆是神君叼著筆桿,動著僵硬的頭頸一筆一劃畫成,不知飽含了多少日夜的心血。轉(zhuǎn)頭一望,又見那群紈绔動作橫暴,神君的腕節(jié)上被他們掐出青紫手印。它的腦海中忽而有水鬼的利爪刺透神君胸膛的畫面一閃而過,似有熊熊烈火在它心里焦灼。小蛇嘶聲大喊:
“放開他!”
有紈绔道:“這長蟲好生聒噪,怪不得沒人愿飼,輪到一個男伶養(yǎng)著它。”
又有人笑道:“放甚么放?買到手的孌兒,還有放開的道理?”
說話間,他們動作不停,拉扯著神君。神君臂傷未愈,被他們拉住手腕,便無了掙開的氣力。于是當(dāng)有紈绔伸手過來想摸一摸他臉蛋時,他猛然張口,尖利的犬齒咬上那人的虎口。那人吃痛,尖叫道:
“果然是只值二十文的便宜貨,咱們沒買到人,倒買到了條瘋狗!”
有紈绔伸掌去摑神君的臉頰,神君將頭頸一縮,巴掌卻扇到了杵在他身后的一人。眾紈绔勃然大怒,有人抄起游山時的哨棒,發(fā)力砸向神君。神君頭上挨了悶悶一記,血水如蛇般爬下額頭。
小蛇見了此景,腦袋忽而“嗡”地一響,像有一只大馬蜂蜇上了頭,它猛然躥出,張開血口,以分金斷鐵的狂力狠狠咬上了那抄棍打人的紈绔。
那紈绔驚恐地大叫:“那說話的長蟲在咬我!”
他的叫聲忽而如斷線的紙鳶,調(diào)子搖搖晃晃地落下來了。小蛇以博父飲濁的氣勢嘬吸著他的血,那血黏稠而腥,比起神君之血來,只可稱作渣滓。那紈绔被它吸得兩眼白多黑少,口唇素紙似的發(fā)白。
與此同時,小蛇忽覺渾身氣力充盈,仿佛那血落入口里后,便化作了源源不斷的氣力。
紈绔們瞧著它發(fā)狂飲血的模樣,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被咬著的那人脫了力,如爛泥般癱軟于地,小蛇方一松口,被伴當(dāng)們七手八腳地抬著跑走了。
淮水邊靜悄悄的,只有一二聲寥落的錦瑟音飄來,順著水波滑進他們耳里。不知何時,烏云翩翩而來,似提著裙裳的舞姬,在他們頭頂盤桓。
小蛇吸飽了血,肚皮鼓得似馬毬兒。它忽覺自己精神大振,力大如牛。它扭頭一看,只見神君衣衫凌亂,束發(fā)的綾帶散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小蛇。
“神君大人,你沒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