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巴用心竭力,可那指梢亮起的火太小,像顫顫的燭焰,沒一下便歇了。他豁出全身力氣,大吼一聲,鼻入清氣,猛沉丹田,又驟然而提。
這一下竟覺胸口裂痛,魂殘魄斷,那苦楚劇烈無比。小泥巴猝然倒地,抽搐著張口,卻吐不出半個字。燭陰在他面前說:“那寶術(shù)使得愈用力,你的魂心甚而會破碎。然而你若是敢付出連魂心都碎裂的代價,那么你便能動用燭龍所銜之火!”
小泥巴忍著痛望向它。視界模糊不清,渾身如遭刀剮斧劈,意識仿佛在漸漸沉入漆棺幽閟里。燭陰對著他,低吼道:“你敢么?”
低沉的嘶吼從一條赤紅的小蛇口里發(fā)出,卻教大地嗡嗡振動,仿佛龍鳴。小泥巴咬緊牙關(guān),拼命睜眼:
“敢!”
一剎間,火光燭天。
——
二月初二夜,火神廟前。
廟中露地建壇,效天仿地,建起一座高聳的法壇。那壇是由文家所書的血字天書堆壘而成,其上用朱砂畫罷日月星辰、兩儀陰陽,四周圍著綿蕝。趕廟會的滎州人只覺稀奇,熙熙攘攘地涌到法壇前,看著血字天書,嘖嘖稱奇。
有人眼尖,竟也望見自己名姓,仔細(xì)辨認(rèn)上頭血字,發(fā)現(xiàn)和自己幾日前的行跡極其吻合,不由得嘖嘖稱奇。于是眾人紛紛上前,隔著綿蕝在天書紙上尋自己的名兒,有人看了后春風(fēng)滿面,有人卻愁眉鎖眼。那在天書上遭了難的人心頭大顫,竟立時在法壇前跪落下來,大叩大拜道:“神仙大人,您既能一語成讖,想必也能教天從人愿。您那神紙上寫小人將遭殺身之禍,求您行行好,救小的于水火之中罷!”
跪地的人越來越多,叩首聲像悶沉的鼓點(diǎn)。文試燈站在火神殿頂層,俯瞰著驚惶的人群,滿意地微笑。他別過頭,喚侍衛(wèi)道,“將易情帶上來。”
按文試燈所想,那叫易情的小孩兒將會被套上文公子常穿的衣物,在火神殿頂被推下,墜落至法壇上,血會沿著血槽勾勒出消災(zāi)咒的紋樣,于是文家便可稱文公子是為破黎庶災(zāi)劫,甘愿赴死,成仁取義。
然而身后的侍從并未應(yīng)答。文試燈又蹙著眉,叫了一聲:“侍衛(wèi)?易情在何處?將他帶上來?!?/p>
身后傳來嗒嗒的足音,只有一人份。文試燈扭過頭去,只見一個人影從黑暗里走到了月下,一身燦然的捻金錦緞衣,蒼白如雪的臉,卻是文公子。
“你來做甚么?”
文公子不理會文試燈的發(fā)問,他捂著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向闌干,握著蓮花頭爬上去,站在外頭的灰筒瓦上。夜風(fēng)拂起他的衣擺,他像一只展翅欲飛的燕子。
“回來!你想跳下去么?”
見他如此動作,文試燈竟毛發(fā)皆豎?!澳悴槐厮溃屇隳墙幸浊榈陌楫?dāng)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