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在文府堀室血海里出生、形單影只的自己,十年來不見光日,日日受斧鉞湯鑊,如地底蟬螓。蜩蟲在地下十?dāng)?shù)年,出土后聲噪一二年便又會很快死去,他也注定如蟬一般,享不得太久見了光的年歲。
炙熱的火舌欣喜地躍動,如一只大張的血口,將文公子的身影吞噬。
心口裂痛,如有鐵漿翻涌。小泥巴捂著胸口,沖出地牢。侍從橫七豎八地倒了一路,在火海中掙扎翻滾。天被火光染成酩酊的紅色,火神廟前亂成一片,滎州人在這紅色里驚恐地奔逃,像在燒燙的鐵板上慌不擇路的蟻群。
逃到地牢外,小泥巴如一只無頭烏蠅在人群里沖撞。他異麗,且樂善好施,頗得生民擁戴。昆侖玉虛宮欲將其擢為中天星官仙童,不知今日他可在,又是哪位?”
那聲音清冽,如泠泠新泉,潤滌心間。滎州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法壇,落在此時(shí)跪坐于其上的文公子身上。在他們眼里,文公子平素矜貧救厄,他應(yīng)得這一美差。
“找你的,去罷。”
小泥巴將文公子扶起,推了一把他的肩頭。文公子跌跌撞撞地向白玉天階行了兩步,又懵然回首,神色可憐極了,像一只落水小狗,支吾道:“不,你才是……易情?!?/p>
“我不稀罕這神跡,你流血十?dāng)?shù)年,定是盼著今夜罷?所以這神跡是你的。”小泥巴將燙傷的手背在腦后,向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匚?,“我就待在人間,再勤勉些,爭取早日上去做你的小廝兒?!?/p>
“可我的神跡是偷來的?!蔽墓勇曇舭l(fā)顫,“易情,你也知道的,我辭采平平,捉筆也寫不出幾個字兒。我竊了你的文章,說是我揮筆而就的。是你成就了我的美名,所以應(yīng)是你來上天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