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起胸膛,說:“我生是無為觀中人,死是無為觀的鬼,切不會為了那點兒蠅頭小利,便棄自家于不顧!”
不知怎的,小泥巴說罷這番話,忽覺寒風(fēng)撲面。他抬頭一望,卻怛然失色,只因文公子的面色倏爾由晴轉(zhuǎn)陰,且似帶著撥不開的濃厚陰云。
“你又拒絕了我。”文公子淡然地說,嗓音似凝了冰,“你三番五次地推托我的請求,著實難對付。”
“真可惜啊?!彼麚现X袋,嘆息道,“你若是乖乖聽我的勸,我便不必大費周章了?!?/p>
一個獰邪的笑意漸漸在文公子臉上浮現(xiàn)。
剎那間,雪片似的光景涌入小泥巴腦海中。不知為何,他竟于此時回想起了文家的諸多傳言,他忽而明白為何文公子尋上了自己了。胡周曾與他說過些黎陽縣里的流言:文家在聚集大批孩童,要他們?yōu)樽约肄k事。孩子們年幼,壽命尚長,在天書上落字恐怕需要代價,那代價便是凡人的壽命,而文家斂去的孩童們便是他們?yōu)殍T成神跡而積起的柴薪。
突然間,小泥巴腦海中靈光一現(xiàn)。他完全明白了。
文公子之所以對他死纏爛打,是因為他看上去便是一塊好柴,能靠著燃燒自己的年歲為文家祖業(yè)添磚加瓦。
“你只是想利用我,是不是?”小泥巴鼓起勇氣,顫抖著將這句話道出了口。
文公子道:“你是可用之材,方才談得上‘利用’。我苦口婆心與你說了這么久一番話,你卻還未回心轉(zhuǎn)意,看來溫言軟語不成,我便只能來些硬的了?!?/p>
小泥巴完全不明白,自己不過是下山來開蒙,怎便會碰上文公子這等惡霸?不僅拿不能再念書來壓自己,還以天穿道長的性命作挾。書屋中年近的孩童亦不少,卻也不見這古怪的文公子千方百計要其入文家,所以,文公子糾纏他的緣由究竟為何?
諸多疑問盤旋腦海中,糾纏作一團亂麻。
小泥巴哼了一聲:“來便來!你以為我怕么?”
話音方落,他卻忽見文公子將兩物拋在他腳下,定睛一看,竟是血跡斑斑的三足烏和玉兔!
兩只小玩意兒蔫了神,身上皮毛禿洼一片。三足烏的一只小爪已斷,創(chuàng)口處血肉模糊。玉兔兩耳被緊緊打了個結(jié),一耳折了,嗚咽聲弱弱地傳來,像一道將斷的細(xì)流。
“你做甚么!”小泥巴見狀,心頭狂跳,飛撲上去攬住三足烏與玉兔。似有怒濤在胸膛里嘶吼,他以血絲遍布的眼瞪向文公子。
文公子卻只是坐在他身邊,淡然地笑,“你不是說要來硬的么?于是我便來一手予你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