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就是在威脅你?!蔽墓娱_懷笑道,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書笈,小泥巴這才注意到他隨身攜著的笈筐,那筐比自己的更大,蒙著層白布,里頭似裝著甚么物事。
“我這書笈里裝著一樣好東西,一樣你絕不會想看到的好東西。你若是執(zhí)意不聽我的話,我便讓你瞧瞧?!?/p>
一剎間,日光忽而變得慘白頭頂,四周土墻融化了似的,像波浪似的扭曲起來,小泥巴突而感到難以言喻的重壓,仿佛頃刻間有石頭砸在了脊背上,硬要將他的骨頭砸彎。
是甚么?那文公子的書筐里究竟裝著甚么?
疑問像地錦一樣爬上來,密密麻麻地蓋滿他的心頭。小泥巴忽有不祥之感,仿佛文公子的那笈架里藏著一個無底深淵,那里盈滿了世上最教人寒毛卓豎的鬼魂。
洪亮書聲里,文公子攥緊了被紅綾捆著的三足烏與玉兔,兩只小精怪在他手心里被擠得臟腑疼痛,驚聲尖叫??杉幢闳绱耍瑫葜械钠溆嗳藢λ麄円暼魺o睹,依然如木人般誦著書。
小泥巴驚怖不已。
猶豫再三,他顫抖著、緩慢地在文公子面前跪了下來。
文公子倚在木椅里,看著小泥巴的動作,春風滿面。羊皮靴擱下來,重重落在他脊背上,小泥巴默默地忍受著一切,那是屈辱的重量。
“真是上好的馬扎?!彼袊@道,高高在上地俯瞰腳底的小泥巴。良久,卻忽而發(fā)問道,“你叫易情……是罷?你是天穿道長的弟子?”
小泥巴抬起眼,忿恨的目光撕咬著他。
“我就知道你是她的弟子。因許久以前,文家曾寄一取字盒予她,最后她揀了一竹簡出來,寄還給文家。她那時擇的字便是‘易情’??珊髞砦募椅醇{這個字,便又將竹簡一并送給了她?!蔽墓訐沃?,饒有興致地道,“你是她在荒年里收留的無名弟子罷?這大抵是她順手給你安的名字。你很像她,我曾有幸見過她幾面。看著你,便會想起她?!?/p>
脊背上又重了幾分,壓得小泥巴喘不過氣來,他方想就此作罷,翻身去揍得意忘形的這廝??梢煌娭v堂外那密密匝匝的著齊膝襖的侍衛(wèi),心里又生了幾分怯意。
“我很中意你這張馬扎?!蔽墓右灾傅窒骂€,睥睨著他,道。“這樣罷,你要不要入文家來做我的仆從?”
小泥巴一愣,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他。
天光明媚,那素凈如瓷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道笑容,卻險惡如妖鬼。
“若是如此——”
文公子爾雅溫文地笑。
“我便破一回例,賜你‘文’姓。”
孤舟尚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