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尚泳海
做那文公子的仆從,便可算得入了文家,得冠文姓?
小泥巴的腦袋里似塞了一團糨糊,他慢慢地張大嘴,口里仿佛能塞下兩只雞子。
這事若在旁人眼里看來,無疑是一件美差。事實上也是如此,小泥巴回想起第一日見文公子時的情形,那一長列仆役里有不少著各色葛衣單巾的方士,皆色若死灰,那大抵是依順了文家的走狗。
若是自己答應(yīng)了文公子的這要求,過不了多久,他便也會成了這行列中奴顏婢膝的一員。
想到此處,小泥巴一陣膽寒。他雖跪在文公子腳底,卻像條惡犬般狺狺狂吠起來,兇狠叫道:“誰要當(dāng)你的狗腿子!”
“你不當(dāng)也成,這世上愿當(dāng)我的狗人仍可充山塞海?!蔽墓犹裘迹橹种屑t綾,道,“只是這兩只妖物,便要暫且扣留在我手上了?!?/p>
“卑鄙!”小泥巴大叫,“不是說了,我替你鈔書,你便將它們還來么?”
文公子笑道,“這里是文家族學(xué),我想如何做,一切全憑我心情?!?/p>
小泥巴瞪著眼,像一只氣鼓鼓的蛙子。
與此同時,他卻在飛速思索著一事。要如何才能教文公子將三足烏與玉兔還來?
他自個兒是難以敵過這驕縱小少爺?shù)氖窒碌模切┢蛷挠峙c文公子形影不離。如此一來,盡管他萬般不愿,可要去托天穿道長出馬么?三足烏和玉兔雖是難得一見的瑞獸,可到底是失了神力的妖物,值得師父出手否?
正思索著,他卻又聽得文公子低笑一聲。文公子對他道,“你想與天穿道長說這事,教她來替你出風(fēng)頭,也無妨?!?/p>
這話像是一把尖刀,陡然刺進小泥巴心底,將他的心思揭了個清楚明白。小泥巴慘白著臉看向文公子,文公子又徐徐微笑道,“只是,如此一來,倒正中我的下懷了?!?/p>
“正中……你的下懷?”
“是呀,我是文家子嗣,你若是叫她來對付我,便等同于讓她與文家敵對。你該不會以為她平素獨來獨往,便真是所向無敵了罷?若無文家客卿的名號,她不知還要被多少仇家暗算尋釁!到了那時,她便會被百流道門針對?!?/p>
文公子笑道,斜睨著小泥巴,又輕輕嘆息一聲,“往昔的她確是可以一敵百,可如今又如何?她上天磴不成,氣血逆行,大小周天近廢,現(xiàn)今的她與往時幾是云泥之別。若在這時失去文家庇蔭——”
“——她會死?!蹦撬匕椎哪樕细‖F(xiàn)出如烏云蓋頂一般的奸險笑意,“會被仇家尋上門來,在狂嵐驟雨似的圍攻下凄慘死去。你若是尋她來對付我,她便會落得如此下場。”
小泥巴聽得冷汗涔涔。分明天未下雪,可他卻覺這書屋猶如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