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豈草木
秋蘭怔怔地望了神君半晌,忽而撲上前來,欲奪他手中降妖劍。
“我不要!”她驚惶地叫道,“神仙哥哥,這是我的罪,我不許別人來背……”
神君卻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一動,墨跡在空中畫出一道圓弧。秋蘭在那圓弧中如陷深沼,沉進黑洞之中。她徒勞地掙扎,知道神君是要將她“畫”到一個遠離此處的地方去。
秋蘭的影子漸漸消弭,文高卻在此時張狂地大笑。他爬到船板邊緣,向著下方大叫:
“護著我的膿包們,你們的文公子在這兒!”
畫舫的一層如今仍飄在淮水之上,只二層浮于空中。侍衛(wèi)們本驚愕于那二層突地不知去向,聽聞文高叫喊后猛然抬首。
“文公子就在那處!有人使妖法將其囚于半空……方士何在?可否將那妖術解開?”有人喝道。
眾侍衛(wèi)面面相覷,有一人訕訕地道:“咱們只修武,不曾得道……”
牦牛角弓被猝然拉開,骨鏃搭于滿月似的弦上。一侍衛(wèi)大喝:“無礙,將那底板射穿!”
箭矢猶如流星,一瞬間迸射而出。文家所飼侍衛(wèi)皆馳騁疆場,常服介胄,算得虎狼之士。倏時間,船板搖撼,木屑四濺,利矢透木而出。神君猛一激靈,卻躲閃不及,被那鏃頭擦破手背。
文高見他受傷,恣肆地笑:“你這王八羔子,說甚么要殺我?你小命將不保也!”
他話音未落,身下木板卻亦被射穿一洞,一枚利箭直奔他喉下。文高登時嚇得屁滾尿流,滾了一遭,方才堪堪將那箭避過,對底下的侍衛(wèi)叫道:“你們放箭皆不長眼的么?瞧我來月不扣盡你們的月錢!”
神君慘白著臉,后退半步。正當他遲疑的間隙,只見侍衛(wèi)們甩起帶索飛爪,勾住半空船緣,手腳利落如猿地往上攀。更有人架起鐵弩對準他,殺氣如山。
文家養(yǎng)的侍衛(wèi)果真不是易與之輩!神君眼瞳輕顫。他猛地后退,卻已太晚。一鐵募鋼股的侍衛(wèi)迅猛如豹,順著爪所翻上船板。擲劍宛若銀虹,自其手中脫出。神君閃躲不及,劍尖將抵咽喉。
文高放肆大笑:“文堅,你方才說的話錯了,今夜無人能殺我!哪怕你是白日飛升做了神仙,也無可奈何……”
他只笑了一半,剩下的半截笑聲卻被生生咽回了肚里。寒光如捉鞭一掠,一個聲音沉冷地道:
“那若是妖怪,可殺得了你么?”
淮水粼粼而動,婆娑的月光里現出一道艷麗的影子。寒霧分撥,眾侍衛(wèi)愕然地止下動作,他們分明望見有一紅衣人蹀水而來。流風像忠實的仆從,伏于其身側。
月光映亮那人的面,那是一張冶艷的臉孔,目似寒星,膚如堆瓊。
“什么人!”侍衛(wèi)大吼。
神君望著那人,愕然道:“祝陰……”
那紅衣人冷笑,笑容像毒蛇般爬上面頰。他喃喃自語,“你們傷了神君大人,真是愚不可及?!彼笃鹗滞?,腕節(jié)咯咯作響,“你們難道不知近來一傳聞么?紫金山里有一剪徑精怪,會專噬人血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