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六正拈著杏脯逗廊下畫眉,忽見門房小廝跌跌撞撞沖進(jìn)月洞門。
那小廝滿頭大汗,官綠短打前襟都被浸透了:“六小姐快回府!老夫人讓您即刻帶薛姑娘回去!”
薛錦藝手中茶盞“啪嗒”掉在青石板上,碎成幾瓣。
沒來由的,生起一陣不祥的預(yù)感!
桑六瞥見她指尖發(fā)顫,蹙眉道:“祖母可說了緣由?”
小廝眼神往薛錦藝身上一溜,撲通跪下:“您回去便知?!?/p>
馬車碾過朱雀大街時,薛錦藝攥著帕子的手已掐出月牙印。
桑府烏木大門緊閉,守門小廝鵪鶉似的縮著脖子,連看門的黃犬都夾著尾巴嗚咽。
“造孽啊…”桑六的乳母張嬤嬤撲上來,附耳說了幾句。
桑六霍然轉(zhuǎn)身,金鑲玉護(hù)甲劃過薛錦藝面頰,帶起一道血痕。
“啪!”
這一巴掌打得薛錦藝耳畔嗡鳴。她踉蹌著扶住影壁,見桑六素日溫婉的眉眼此刻扭曲如羅剎:“我們桑家供你們吃穿,你們竟敢恩將仇報,如此不要臉!”
話未說完,桑六已提著裙裾往主院奔。
薛錦藝抹去嘴角血漬追上去,剛跨過垂花門就瞧見母親晁氏跪在碎瓷堆里。
桑老夫人慣用的青花盞裂成八瓣,濺出的參湯在青磚地上凝成暗褐色血斑。
“娘!”薛錦藝撲過去時踩到碎瓷,繡鞋滲出血印。
晁氏發(fā)髻散亂,額角撞柱留下的淤青襯得面色愈發(fā)慘白:“我不過多飲兩杯雄黃酒,怎會怎會進(jìn)了太傅書房…”
薛錦藝腦中“轟”地炸開。
那日母親說要給桑太傅送親手縫的護(hù)膝,她原當(dāng)是討好,誰曾想,生的竟是“爬床”這般心思!
“寡婦以死明志!”晁氏突然掙開女兒,直往廊柱撞去。
薛錦藝死死抱住她腰肢,鵝黃衫子被扯得露出中衣。
桑太傅別過臉,腰間玉帶扣撞在太師椅上叮當(dāng)響。
“夠了!”桑老夫人龍頭杖杵地三下,“我桑氏百年清譽(yù),今日竟叫個寡婦算計了去!”
她指著晁氏鼻尖的手直抖,“永定侯府當(dāng)初將你們掃地出門,老身還當(dāng)是侯府薄情,如今看來是你們母女不軌在先!”
薛錦藝喉頭腥甜,腦瓜子嗡嗡作響。
“晁氏,就憑你個寡婦還妄想老爺納你為妾?做夢!”桑老夫人抓起案上的桃子砸過去,“帶著你的拖油瓶滾出桑府!”
“母親慎言!”桑大老爺突然出聲。